一、二锁刚出生时,像老王一样皮肤黝黑,一对黑豆般的小眼炯炯有神,哭声响亮。上学前,老王给儿子起的大名叫王建鑫,人们感到二锁喊时顺嘴,小名喊出去了。二锁自己也感到二锁两个字好写,前头“王”字带劲,王二锁,多好!久之,从入学,二锁就坚决不叫那个笔画多的大名,坚持学名:王二锁。二锁长得丑,心生得灵秀。从小学习好,小学一至四年级,期末考试每回都考第一。算术每次都几乎考一百,语文分数没下过九十。班里同学说:“真佩服!不见二锁学,每次都能考那么好!”有的同学家长说:“人家爸是县委办主住,爸脑子好,儿子当然也脑子好啦。”二锁听了抿抿嘴,不以为然。一天,二锁到学校看到许多戴红袖章的,穿着草绿*装的红卫兵,个个神采奕奕,他们押着老校长,头戴着纸帽子,上面写着“牛*蛇神”,四个毛笔大字。上面用笔打了个X,二锁挤到人群前,看见校长不穿鞋,一只脚穿着袜子,一只脚光着,冻得瑟瑟发抖,二锁猫腰钻出人缝,跑到校长宿舍,床下有一双黑灯芯绒鞋,二锁揣怀里,跑到学校操场,批斗会开得正浓,会场里群情激昂,一个戴着五角星帽的短发女孩喊“打倒张正维!”“打倒……”一群人跟着喊!只见一个红卫兵上前大喝一声“把张正维押下去!”一群人连推带搡地把校长关进了教室旁堆放体育用具的黑屋。二锁等了会儿,见没人了,快步走到门前,一推“咣当”一声,铁搭上锁!他悄声叫“张校长”里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嗯”“给鞋。”二锁从怀里掏出鞋爬到麻纸糊的窗边,用手顺窗撕开一个小口,把鞋塞进去,“孩子,谢谢!”二锁说;“饿不?一会我去家里拿窝窝给你……”这时只听背后一声呵斥:“干什么!”二锁吓得一个激灵,撒腿就跑。傍晚,二锁在厨房拿了两个窝头,一小碗炒酸菜,乘没人,悄悄从门缝塞给张校长,轻轻地说:“张校长,慢慢吃!”听到屋里张校长“嗯”了一声,二锁才放心地回家。此后,课停了,他和同学们在一场场“轰轰烈烈”背“语录,”“读老三篇”“写大字报,批林批孔”的浪潮中,念完了初中。
二二锁毕业后,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插队当“知青”,参加距县城三十多公里的九里峪生产队劳动锻炼。九里峪是个闭塞的山村,二锁和二十多个十五、六岁的“知青”戴着红花,坐着解放牌大卡车,来到九里峪村口,队长和村里人早就在村口等候多时,见车来了,笑容可掬地迎上来,二锁跳下车,快步迎上去,握住队长的手,笑着说:“我们来了,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贫下中农就是我们的老师。”话音刚落,村里的人夸二锁:“哈哈哈,这娃儿真会说话,快进村。”一群人热热闹闹拥进了村。第二天,天刚亮,队长到知青住的窑洞喊:“娃儿们,快起来,去南塬上割豆子!”“唉,二锁不由叹了口气,不情愿地往被子里钻了钻,昨天刚到村里,大伙感到山村新鲜,兴奋地爬山下坡的跑累了,”又听见队长喊:“起迟了找不见路,误了扣工!”都到碾麦场集合。窖里通铺上立刻一阵响动,大家擦了把脸,急忙跑到村里的碾麦场,场上已经有好多村里的媳妇、小伙、姑娘,都望着跑来的知青叽叽喳喳,有个女人指着二锁对在身旁的人说“看!那个娃嘴可会说呢!比咱村里人生的还黑”偏巧二锁听见了,一脸的不高兴,却忍了,装作没听见,一伙子人顺着羊肠道一直爬到山梁上,二锁感到腿累的都快掉下来了,到了塬上,一屁股坐地垅上,“呼呼”地喘着粗气,望远处一瞭,二锁不禁心中喜悦:远处,晨曦朝阳,映衬着层峦叠嶂,如一幅极致地水墨画,心情豁然开朗。“这景真美啊,一览无余”正叹间,队长喊:“一人两垅,快割!割完吃早饭”村里人干惯了农活,几下子就把知青们甩后头了,二锁一看阵势,喊道“咱加把劲,别来第一天就败兴,冲啊!”挥镰往前赶。一个时辰,一大片豆秸就躺倒了,有的人手起泡了,二锁的镰刀割破了裤角,队长夸;“好娃们,”好!割到地头,二锁已筋疲力尽,突然心里对当县革委办主任的爸,产生了极大的愤恨不满,“唉!王主任,你当你的主任也罢,偏巧让我做你的儿子,千辛万苦的,背这张人皮,也不走后门办个“五不插”,累死啦!他想起,在家时,老头子管教太严,每次晚上,悄悄溜出去玩,回晚了,总叫不开门,有次他又回晚了,脑子灵机一动,用手捏住鼻子,变了声音叫“王主任!”只听见屋里一阵响动,“来了!来了!”王主任急忙披衣赶出来,二锁见“王主任”刚打开门,从王主任腋下钻过去,一溜烟窜回了屋。迅速地跑炕上,钻被子里,任王主任怒火冲天喝训,他大气不出,一声不吭,被子蒙头,装打呼噜,听见“王主任”重重地“唉”了声,再不责骂,提着的心才放下来,悄悄在被子里偷偷笑。想到这儿,他叹了一声,开始想家、想妈,心里暗暗恼“王主任!”让他上山下乡。
三知青们来九里峪已一年多,暑天,村里人们吃饭总喜欢端着碗聚在碾场上,这里是村子的“中央”,有柳树,有荫凉,谁家有什么新闻都在这里“发布”,二锁掐了场边的柳树枝,抽去芯,掐去树皮筒一头绿皮,吹柳哨,“吱吱”地响,撩逗五妞的儿子,“三子,过来!叔叔教你吹哨子,”三子才五岁,只穿一件小背心,掂起脚尖,仰头巴望着二锁,二锁端着小盆子似的大碗,就了一口葱,又吹了一下哨,女人们在旁边吃饭,看着二锁。二锁对三子说:“来!听着!叫叔踢个响屁,一踢一蹦!站好啊”“啪”!,三子连蹦了两下,大人们“嗡”的一声笑了,二锁喊,再来一个,蹦高点,看你的小鸡都没晃悠,三子为了要哨子,二锁又踢了一下三子屁股,三子又蹦了一下,三子开始感到好玩,踢疼了,就喊:“妈,有人踢我屁屁!五妞闻声走过来,从肩上拿下搭着的毛巾,扑打二锁,“二锁!你敢!”小三指着二锁喊:“不给我哨子,还踢我屁!”二锁笑着说“逗着玩呢,松松皮长的快!”五妞毛巾扑着二锁,“叫你也松松皮!”“哈哈哈、哈哈”大家伙“哄”笑了!队长喊:“别闹啦!各回各家歇晌啦!村子里生活单调,除了干活,就是吃饭睡觉。二锁和知青们实在熬煎食堂的饭莱,每次收工,二锁总瞅见村口的大槐树有好几窝野雀子窝,二锁说:“窝里一定有鸟蛋!”其他的人也跃跃欲试,老槐已有上百年的树龄,沧桑,枝繁叶茂,二锁说:“我上去!”,他腰里拴了一顶草帽,脱了鞋,朝手上“呸、呸”吐了两口吐沫,飞快灵活地一攀一窜地上了树,小心翼翼挪树梢边,探手在鸟窝一摸;“滑溜溜的,一手掏出了五颗鸟蛋,树底下人喊;“还有吗?”“有!”二锁应了声,又顺手窝里掏了几颗鸟蛋!树底下的人很兴奋,仰着头朝二锁喊:“二锁,你头顶梢上还有个窝!他把鸟蛋收到帽子里,用绳吊下来,十几个知青看着吊下的草帽,取出蛋,张杰说“煮着好吃!”王爱国说“用泥包起来烧着吃好吃!”成争朝说“还有个窝,兴许还有蛋呢!”二锁提起绳子,拽上了草帽,又跃跳攀到另一个树梢的鸟窝,眼看手能探着鸟窝了,只听到“咔嚓”一声,树枝承受不了二锁的压力,随着折断的树枝,二锁从树上重重摔了下来!知青们慌了神,把二锁慌忙连扶带抬的弄回知青点。二锁经这一折腾,醒了过来“鸟蛋呢?”知青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二锁从树上摔下来的刹那,那还顾得鸟蛋,早在慌乱中踩碎啦!二锁说:“没事,明天还去掏那个窝,”突然他喊了声;“脚疼!哎哟,哎哟!”有个知青说,快去叫保健院医生,四、五个人快步朝保健院唤了梁医生!梁医生一看说:“怕是骨头伤了……咱村杨老城祖传会捏骨,唤他来!”知青们赶快去唤杨老城,杨老城赶来扶着二锁的脚一摸捏,二锁疼得“嗷、嗷”大叫!”杨老城说“骨折啦!得打石膏”二锁听了,紧皱着眉头,杨老城边用石膏固定二锁的脚,吩咐说:“养一百天,动骨一百天才能长好,”二锁瞅着厚厚的石膏脚说:“这么长时间?闷的心里长蛆啦!”打好石膏,医生走了后,二锁对同伴们说:“三个多月,队长那边怎么说?”王爱国说:“今天收工没见队长,不会说下工天黑闪到渠里崴了脚?”。二锁说:“就说是咱们喂的猪跑出了圈,窜沟里了,大伙去找,脚踩空了,受伤。”张杰说:“这个队长信!”大伙们口径一致。第二天,刚出工,张杰他们抢着和队长说,昨晚下工猪如何窜出了圈,跑得如何比人快,二锁如何勇敢地逮住了猪,又如何……受伤。队长听见众人说,慌忙到知青点看二锁,二锁拿着一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正看得入迷,队长见打着石膏,赶紧说:“二锁,疼不?”二锁说:“没事!”队长说:“骨头伤了吧?”二锁说:“别耽心,过几天就好啦!”队长在村广播表扬了二锁找猪的事迹,还挨家挨户收了几十个鸡蛋,有一篮,五妞提着,相跟着几个女人来到知青点:“这是咱村人的一点心,好好养着!”二锁心里一动,不由哽咽,五妞和几个村里的女人开玩笑说“男人还哭?又不是小女子!”她们哪知二锁心事。二锁耐着性子待了一个月,迫不及待地要和知青们去地里,过了一百天,脚有些跛,从此二锁走起路来,脚一踮一踮的。有一天,队长说,明天县里来放电影《地道战》,知青们活跃起来,干活个个干活赛猛虎,盼着明晚的电影。二锁得知队里通知要放电影的消息,马上和几个知青早早准备起来,炒*豆,煮玉米,当作看电影时的干粮,二锁跑村口的油菜地摘了一大束油菜花,别人觉得好奇,“二锁啥时候浪漫起来啦?送谁哩?”知青们起哄!二锁说:“送你们要吗?哈哈哈!”知青们赶忙去占好地方,放映机刚摆在麦场中间,几个知青就跑过把凳子摆在放映机的前后左右,又能看电影,又能看放映员拔弄机子,村子里的老乡们见了就有点意见,村长挥挥手,“年轻娃子嘛,一年地回不了几趟家,算了,别跟娃儿们计较!”。天总算快黑了,小孩子们跑来钻去,不时传来男人的喝斥声,女人们的笑声,一片熙熙攘攘,老人们规规矩矩地端坐谈笑聊天,姑娘、小伙子们瞄来瞄去的转头东瞅瞅西瞅瞅,知青们拿出备好的零食津津有味地吃着,二锁没闲着,两只眼睛朝着聚堆的姑娘们瞄一眼,又瞄一眼,还装作梳头的样子。
电影开始啦,当《地道战》三个字出现幕布上,顿时场里安静下来,数百双的眼睛都盯着银幕聚精会神,轻微的吃*豆声,冷不丁的谁会咳嗽一嗓子,小孩子们依在各自妈的怀里,靠在胸前歪歪着头,看着看着就睡着啦。大家看得正入神,没想到有人突然捣乱,一只手通过放映的光柱投在幕布上变成了一只大手晃来晃去,接着又有手指比划成的兔子形像,嘴一翘一翘的,出现在幕布上。这恶作剧马上引起人群一阵喧哗,“那个捣蛋的东西,出来!”,“是想挨揍?”,“又是那帮子知青吧,撵走他们!”,本来安静的放映场炸了锅似的喧闹起来,有扔帽子的,也有抓把草,连土带泥的抛向空中的,叫骂声,孩子的哭声,混乱成一片,“还想看不看电影,闹腾个啥?静一静”,队长粗哑的喝斥声。场子里渐渐静下来,几个老年人嘀咕几句:“还是这娃能压住!”。电影又继续放映。看着片子里*子*官捂着屁股逃跑的狼狈样子,场子里的人兴奋地说:“*子想欺负咱,叫他有来无回!”谁也没注意到二锁跑哪了,二锁贼贼地乘着混乱和夜色的掩护,弯着腰身,钻出人缝旮旯,远处另一个身影也悄悄跑出场子,“俊巧,看哥给你拿啥好吃的啦,你想不到吧?”俊巧的绰影在树和麦草垛的中间,“能有啥好吃的?还不是你会说道的那张嘴呗!”二锁掏出衣兜里的炒*豆,塞到俊巧手里,又拿了一颗放自己嘴里场“咯嘣”一声,“好吃着呢!看俊巧没吃,又掏出几颗放到俊巧嘴边:“你吃,香着哩!”俊巧一张口,咬住了二锁的手指,疼的二锁咧嘴,“吃肉也要分清楚啊!人肉你也吃啊?”“哈哈!”俊巧用手掩着嘴,笑得合不拢口“啊!”二锁疼得抽出手,两人挨的紧紧的,二锁说:“没到你村以前,我人好好的,到了你村没几天成跛子啦!”,“啪”的一下,二锁的手背被俊妞打了一下,“我又没嫌你跛,人说五体不全的人缠手,你比谁都眼眼多!”二锁笑了,从怀里拽出一把压成一团的的油菜花,“俊巧,给你,在怀里压得有点变形了,闻闻”,俊巧伸手拿过来,带着二锁怀里的暖,闻了闻,“油菜花啊,挺香的,真好闻”,二锁哥,你回城里就忘了俊巧啦!。二锁说:“哪会呢?进城我娶了你,多美的事!”,二锁不由伸出臂,揽住俊巧结实圆润的腰身,俊巧依着二锁,两个人躺在土墙边的麦垛的阴影处,圆月的亮光被树遮住,两个人温存地说着话,二锁说:“小时我会倒立,你数数,看我能耐多久?”俊巧说:“行”他站起来头朝下倒立在麦跺旁的墙上,跛翘得老高,浑身是麦桔屑,俊巧散乱的头发上沾着几朵油菜花,脸上呈现出兴奋的红晕,愈发俊俏。突然,远处的大喇叭播音:“知青点的二锁,二锁在哪儿,有人找,有人找,快点回知青点哦!”,急促的重复播了几遍,二锁悻悻的嘟囔,“谁啊,真是的,俊巧啊,你先回,明天还这儿见,让我看看是谁啊,这么急!”。二锁拍打干净俊巧身上的秸杆和尘土,整整衣服,“都是你,快走吧”,俊巧推了二锁一把。俩人分开,二锁回到知青点,门锁着,二锁一拍脑瓜子,“这帮混球拿我逗着玩啊,叫你们看电影,看天吧!”。二锁悄悄的把放电影的电线绞缠在一起,下面放了几片玉茭叶子,划了根火柴放上面,赶紧的离开跑到茅房里,不一会电影场子呼哨的声音响起,拍板凳的,喊叫声,连成一片,大喇叭响起,“电影机没电了,放不成了,大家回家吧,不早了,明天还得上地里干活,歇了吧”,二锁捂着肚子装模作样的,从茅房走出来,几个知青围上来,“二锁,这是咋啦?,刚才有人找你啊”,哈哈的笑作一团,二锁心里嘿嘿的偷笑:“电影咋不演了,败兴啊,反正我也看不成,肚子拉的浑身没劲”,几个人不由分说架着二锁就走,二锁也懒得反抗,省走路了,一、二、三,二锁被撂倒床上,被子捂住二锁,没动静,都楞了,张晓忠一摸二锁心口,心突突跳,二锁睡着了!大家无趣,熄了灯,都睡了,二锁睁开眼又闭上眼心里想,“不知俊巧睡了没?”。
四二锁在九里峪糊里糊涂待了三年,终于回到了县城,用他的话说是:“刑满释放了。”这时二锁已二十多了,大锁已成了家,娶了个部长女儿,长得如花似玉,天仙似的。二锁甜甜叫了声嫂子,心里有些不平,大锁老实巴交,心眼死。偏娶了这么个美人。二锁暗暗拿俊妞和嫂子比较,嗨!长的都不赖。通过老爸“努力”,二锁的不懈“奋斗”二锁终于如愿以偿在家具厂参加工作了,当了一名木工,他喜欢这份工作,早上他上班时带着两个窝头和咸莱作为午饭,中午不回家,热一下,就算一顿,他把精力全部用在家具设计、车床研究上,第一个月,他领了十四块九。他哆嗦激动的、颤抖着在签名的工资表上写下“王二锁”三个字。他平生第一次领钱,此刻心跳加速,兴奋,跑到门外,顾不上吃中午饭,骑着自行车如风一样往家赶,他要把这些钱交给妈,让她高兴高兴。二锁的母亲是个家庭妇女,生二锁的那年是冬天患了哮喘,平时很少出门,总是病怏怏的。二锁母亲不止一次地对大锁、二锁说:“你爸老是忙工作,顾不上家里,那年要不是生二锁,感冒了,没及时治,落下这病根。唉,二锁的腿也耽搁了治!还不是因为你爸工作忙,不顾家的过”二锁和母亲感情好,严父慈母嘛!二锁从小知道疼母亲,见母亲喘就会赶快倒了开水,放点盐,端母亲手中,要不就是抚摸着母亲的背,安慰她。从小到大,母亲从不舍得打他一下,连骂的时候也很少的,二锁把车子蹬得飞快,他心里暖暖的,他用手摸了一下口袋,钱安安逸逸在裤袋里,他想着交给母亲的样子,她一定是笑着的推开大门,撑好车子,冲着屋喊了声“妈,我回来了,看我给您带什么来了!”一边说,一边跛着腿大踏步进了屋。“这么大了,还不稳成,大呼小叫的”母亲责怪他,他挠挠头,“妈,给你,这是我刚领的一个月的工资!全交你!”二锁妈接过钱:“妈给你攒起来,留着娶媳妇用!”二锁说“妈,你想吃啥,买点啥,二锁不花一分钱给你领回个媳妇,信不?不用你愁的,呵呵呵!”“你倒长本事,好好干工作,才有姑娘喜欢,快去!”“哦!”二锁一溜烟骑到厂里,在车间忙活起来。五二锁的爸生病住院了,查出来是不治之症。和二锁爸同在一个病房住着三里乡乡镇的书记,病床相挨,俩人聊得很投缘。二锁每天来送饭,那位乡镇书记的女儿这天休息也来送饭。二锁一见她,顿时眼睛不转了,盯住她看,这个女孩生的个子高挑、白净,眉眼清秀,一见二锁望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王主任见儿子这样,赶忙叫“二锁,你送的啥饭?”二锁这才回过神来。那个女孩送的是包子,二锁送是米粥和豆包,乡镇书记说:“秀美,有米粥吗?”二锁忙说,“我这儿有。”二锁从饭盒里倒了一碗粥,递给他,“叔叔,来,喝吧,多着呢,我妈熬了好多呢。”秀美赶忙拿了包子给二锁爸。二锁对秀美说:“你在哪儿上班?”秀美笑着说,我在缝纫社,二锁说,“离我厂子不远!一会儿回家我骑车路过捎你去!”一来二去,医院碰头,二锁说“秀美,我带上你也不知那来的劲,车轮子生风,比我一个人骑还快!赶明儿我有钱了买辆汽车,带你去北京吃烤鸭,别看我腿不对,我开车可是把好手!”秀美乐得“呵呵”地笑,和二锁在一起好快活,二锁的天性。二锁灼灼有神精明的小眼睛,深深地吸引她,不知为什么,秀美黑夜没事时不由地老想二锁,想得睡不着。“世间的事,最难琢磨的是人。”二锁自己总结的经验,自从离开九里峪,二锁不是没有想过俊妞,二锁还打过几次电话,开头俩人在电话亲亲热热,再后就是二锁自己说,俊妞听,再后来,俊妞不接电话了。二锁知道俊妞结婚了,算是别人的人了,心里像塞了一团草,堵得慌。想着在九里峪时俊妞对自己的好,心里酸酸的。二锁怎么也琢磨不透俊妞的想法,她嫁了,是否和自己一样心里不好受呢?唉!结婚吧!二锁横了心再也不想俊妞了,秀美天天下班等在厂门外,等二锁自行车捎她回家。二锁叹了口气,秀美也不赖,人长的好,有工作。老子又是乡镇书记,不管哪一点在外人看来都比俊妞强,可二锁心里感到和俊妞在一起舒坦,可以掏心窝子掏肺叶子地聊,可以一起掰手腕子!可以搂在一起打滚,打闹累了平躺仰望蓝天,一点也不用装,不用掖,自自然然的,就像九里峪山涧的水,痛痛快快的,清清澈澈的一眼望到底。唉!二锁叹了口气。秀美妈嘶心裂肺的号哭:“我家秀美长的花一朵,不缺胳膊不缺腿的,千人拣万人挑的,说什么也不能嫁给个跛子!”秀美听母亲哭停了,才大声说:“妈,我过一辈子,又不是你过一辈子!我是跟定二锁了!”又绝食寻死上吊的折腾!秀美的爸心里也不好受,好歹自己也是一镇父母官,女儿嫁个跛子,免不了引人耻笑。倒是二锁听秀美讲了家里父母情况,穿了一身崭新的蓝中山服,手里拿着一叠在学校读书、知青插队、参加工作得奖的奖状,来到秀美家,秀美妈开大门见二锁来了,一脸的不高兴,连门都不让进,偏巧一会儿,刮风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二锁站门外,任雨淋,丝纹不动。淋了三小时,秀美妈顺门缝一瞅,还站那儿!唉!秀美也哭着几次冲出去要开门,都被挡住了,天渐渐黑了,秀美妈开门一看,唉!二锁浑身早已淋透,冻得哆嗦,一动不动,大有不答应就誓死不归的气慨!秀美冲出大门,拽二锁回到了屋里。三个月后,二锁胸戴大红花、穿着崭蓝中山服,很风光地率着一队发小,一帮朋友,浩浩荡荡,个个骑着崭新的自行车。娶了秀美。
五二锁感到秀美,性格温顺乖巧,心也满意。可没过多长时间二锁爸咽了气,二锁身穿麻衣,头裹白纱,跪伏棺前,想起老人家苦口婆心,谆谆教导,泪流满面,不由地扑倒在棺材上,号淘大哭,发小拉都拉不起来,心痛一下晕了过去,人们拽耳朵,掐人中,慢慢的出了口气,才醒了过来,总算是尽了孝。安葬了父亲。二锁从此再也不惧谁,有了家、规矩上下班,他再不能荒唐了。一年后,秀美足月生了十斤重的胖儿子,才高兴没几天,吃喝拉撒、闹满月,过百日,把二锁折腾的口袋里见了底,秀美营养不好,儿子也奶水不足。二锁妈躲远远的,用手巾捂着嘴,慢慢的喘气。无奈地给二锁说,别着急,想办法,二锁愁着脸去找丈人借钱,丈人开始热给个五元、十元的,后来就越来越冷了,因为丈人还有俩儿子没娶媳妇,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二锁就想起当县委办主任的爸,一辈子就知好好干工作,连写信都不用公家信纸一张的。更不可能留个三核桃两枣的,安排个家具厂的工作,还是上山下乡换来的。想了想叹了口气也就罢了,先上班吧,总算有收入的,虽然厂里老推迟开工资,总还有个巴望。厂子一直走下坡路,仓库里堆放的成品超过了厂房的高度,产品单一,都是门框、窗框,再不就是枕木、建筑板料,在市场上销也不景气,一连几个月没开工资,好不容易开工资了,也就几十毛,二锁的师傅干了半辈子了,工资最高了,比其他人也就多了二十毛。师傅的手艺是不错,做个时髦的家具,谁见了都夸两句,可就是绑在厂里出不去,闲了就教二锁怎么选木材,怎么划线,如何锯、刨、凿,还有开榫、对榫之类的活计,二锁心灵,学得专心刻苦,时间长了,成了厂里的二师傅。过了几个月,厂里发不起工资,那就发木料,给大伙开了证明,大家三五一伙的都愁眉苦脸地外出卖木材,师徒二人用平车拉回家,开动脑子打做了家具,叮叮铛铛地忙了半个多月,高低柜、五斗橱、写字台、立柜……弄出十几件,会木匠活的一般也会油漆,二锁跟着学会了调色配漆,看着水晶色的明亮家具,两个人合不拢嘴的笑,摆在路边,过不一会围了一堆人,七嘴八舌的称赞,有的人儿子要结婚,一下买了好几件,数数十块一张的一叠大票,“师傅哎,咱都成县长了,县长也就一月百十来块吧”二锁乐的咧着嘴,师傅看二锁翘尾巴,就说“小声点,别得瑟,自己收好着点”。中午咱俩个也不回家,就近的国营食堂吃碗清汤面、炒个过油肉。“哦,乖,不哭,”秀美抱着摇晃着儿子,“你爸回来买吃的,哦,不哭,乖”二锁妈听着了,难过的看了看媳妇苍白的脸,下午二锁和师傅拉着卖剩下的傢俱。还割了一斤供应的肉。刚进门大声喊;“妈、秀美,我割肉了,咱煎炒!”秀美不由嘟囔着“买肉?还不如买成面,能多吃几天……”二锁说:“秀美,我来炒!”二锁妈听见说:“二锁,过日子要精打细算,细水长流的”二锁应着:“知道!妈。”吃过饭,蹑着脚回到媳妇房里,孩子睡了,关了门,拧了把毛巾擦擦脸,躺下搂住秀美,对秀美说:“我好好干,照这样下去,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的”秀美柔声说:“别累着!”二锁说:“为了我媳妇,累死也愿意,秀美,我可还想要个女儿呢!“唉”秀美叹了口气:“这日子过的手头紧巴巴的。”第二天,二锁又和师傅出去了,有好几个人定家具。二锁和师傅又没白天黑夜的忙了十几天,打出了十几套家具,陆续都卖了出去,逐渐定傢俱的上家里来找二锁,二锁和师傅商量,厂子关门了,不如去租厂里库房、车间也宽敞,二人见了厂长,二锁递上一条芒果烟,“厂长,来看看您,您可是我的贵人啊!”厂长自从厂子关门,老婆摆一个鞋摊,天天和老婆摆摊、收摊。见了他师徒俩人,也挺高兴。他哈哈一笑:“二锁别是有什么事求我吧?这么客气。”二锁叹了口气:“咱那厂不是闲着吗?我租个车间、库房,”厂长说:“我好说,你和主管领导打个招呼,他行,我就同意。”二锁递上一根烟:“厂长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二锁和师傅兴冲冲走出来,跑了十几天,托人、送东西终于租到了厂里一角的车间、库房,二锁和师傅忙了一段,可是师傅老了,也劳累了、手脚不太灵活。二锁又找几个本厂下岗的工友来一起干,二锁自然成了“名符其实”的厂长,一年下来,除了开几个工友工资,租金、二锁赚了一堆库存材料,这天算完收入,二锁兴冲冲买了一包东西;“妈,今天看给你带啥好吃的”二锁打开了一包点心。“妈,你最爱吃的,儿子过来,吃饼干,秀美,我买了一只鸡,炖上,全家解解谗!”说完,累得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六、过了一段时间,二锁他们接到通知,开全厂职工大会,人都到齐了,会场人声噪杂。厂长清清嗓子,摆了摆手:“大家静静啦,开会,上级有文件,全国都在搞改革,为了奖勤罚懒,能者上庸者下,提高整体竞争素质,每个单位都有一定的下岗名单,咱们单位经过研究和考核,名单公布,点到名字的续签合同,没名字的到培训处报道或者选择到财务上领取一次性补偿。”年轻的听到没点到名字也不在乎,年龄大的听到没名字就知道培训也是白搭,二锁听到点了自己的名字,也高兴不起来,自己的这份心早不在这儿了,可旁边的老李听到没自己的名字,顿时的气的浑身发抖,“我都多大了,还有五年退休,说扔就扔啊,干了一辈子!还不如条狗”二锁碰碰老李的胳膊,“走,外边说说”俩人到了僻静的地方,老李看看二锁,“你小子点了名,安得啥心思,快说”“是这么回事,我呢,不想在受这份洋罪了,要是你我换一下也成,不过就是你得够意思吧”二锁斜着眼对老李说,老李抱着脑袋蹲在地上,闷着头,过了一会儿!“行,多少你说,不过你得办成,还得写个收椐。”二锁马上点头“两千,行就行,不行拉倒!”,俩人商议妥了,二锁收了钱,写下收据。出两百给了管培训的刁科长,果然,老李也就再次如愿的上岗了。医院找个医生开了个有病的证明,找到厂长说,“技术不行,不想给厂添负担,一家老小还得靠我呢……”临了把黑提包里的两条三五牌香烟搁在厂长的桌子上,看看二锁这样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行啊,应你”其实心里正愁着下岗的名额不好完成,好些人都来找他,收了人家好处,心里也作难,不收吧,那些人见不收心也不踏实,二锁到财务室领了补偿金。回到家里也不吭声,骑着自行车转溜了好几个地方,租赁了偏僻的小院,买了工具、设备、材料之类,跑了家具市场,正巧在家具市场不远有家门面,小是小点,40平方也够了,挂了实木家具店的牌子,二锁翻看流行的家具式样,招来下岗的两个厂里的年轻人,听话就行,技术二锁有二锁自己的招数。家具店的家具逐渐卖出名声,规模逐渐壮大,工人招了十几名。酒店的桌椅,结婚组合套,学校书桌,老板桌,除了店里摆设的,还设计独特风格的红漆仿古家具。这些家具中有的不是实木的,外面贴了一层像实木皮,遇到识货的,二锁就卖得便宜,不识货的,二锁比实木家具要的价格还高,有时赚到蒙人的钱,二锁心里偷笑。手里有了钱,他腰杆子也直了许多,走路昂着头。心里安稳。有一次一家饭店定了桌椅,给了现金,二锁到银行去存钱,居然有几张百元假钞夹在里头!望着被没收的钱,他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心里很恼火,暗暗的咬牙,二锁也有失利的时候。开了几年家具加工,他见装修房子生意挺好,便琢磨开装修公司。今非昔比,会木工就会装修,挖了几个装修的水、电、泥匠师傅,说干就干,注册了装修公司,取名“宏步装修”,开头接活,要的工钱低,活干的细致、材料也好,后来找他装修的人家越来越多,还要预订,二锁忙不过来,卖了家具厂,专门干起装修。二锁的妈哮喘也好了许多,穿了黑呢子大衣,在邻居家串门,享受他们羡慕的目光,心里美滋滋的。二锁在县城成了被人眼红的人。
七、天炎热,二锁好长时间没回家,一天到晚的忙,放不下老妈哮喘的毛病。晚上二锁回到家,儿子正在写作业,妈在旁边坐着,“妈,你好吧?宝儿,你妈去哪啦?”二锁妈说:“我好着哩!”宝儿头也不抬地写作业:“跳舞了吧,在红旗广场”二锁兜里装了瓶水,慢悠悠地去了广场,远远的就看见秀美穿着裙子和男舞伴跳得正起劲,搂腰搭背来回旋转,踩着音乐里步子陶醉,二锁不知跳的是什么舞步,看看自己的跛脚,喝了两口水,又往头上洒了些,走到秀美跟前,阴阳怪气地说,“真热啊,看把我热的,都出汗了,衣服都湿透了,也没个人管,钱算是白挣了”说完,二锁扭头就走,那个男的还嘟囔着“哪来的神经病,莫名其妙嘟囔啥!”。秀美本来在缝纫社上班,厂里效益不好,后来倒闭。除了在家看孩子,就是去逛街,现在二锁的装修公司,钱就像泉眼的水“突突”冒个不停,不用她出去赚钱,秀美本来身材苗条,干过裁缝,懂打扮,会穿衣,走在街道上自然会吸引许多男人的眼球,有了二锁的钱,秀美过上了光鲜的日子,忙得很少回家,秀美的时间难打发,除了把电视机开了又关,就是买衣服,一件又一件,镜子里照来照去,累了,就搂着被子睡了。不久,在烫头发的店里认识了一个女人。电话响了,“秀美,在家里没事吧,跟姐一起去跳舞吧,锻炼身体,还能认识许多朋友,说不定对你家二锁生意还有帮助哩!”电话那头悦姐甜美柔软的声音叫她。秀美如约而至,秀美很快学会了跳舞,跳的还挺好,许多男的都想和她跳,日子一天天的打发过去,也没交到什么对二锁生意上有帮助的朋友,倒是和一个叫唐熙的人搅在一块,跳舞时心里的感觉不再是空旷和失落,有时候唐熙没去舞场,秀美就无精打采的,不想和任何人跳舞。唐熙是南方一家私营公司的营销经理,对秀美很是关心,还时不时的请秀美和悦姐吃饭。唐熙人长得比二锁精干,西服笔挺,在秀美眼里唐熙成了比二锁强的男人。二锁不知道唐熙是谁,唐熙也不知道二锁是谁,刚才的一幕算是初次照了面。回到家里的二锁感觉心里不舒畅,从柜子里拿了半瓶酒,咕噜咕噜仰头灌了下去,浓烈的酒精强悍地刺激着他的神经,“天下的女人怎么都是一样啊,俊妞说嫁人,就没情没义地嫁了;秀美呢,过去没钱的时候老埋怨穷,现在有了钱,怎么又会去和别的男人跳舞呢?还搂的那么亲热,不行!爷们的颜面丟尽了,我得教训教训秀美。”秀美回来了,她意犹未尽,还沉浸在美妙的舞曲节奏中,她哼着歌,换拖鞋,然后把自己埋在沙发里,闻到酒气,看见二锁的醉态,“怎么啦?喝酒了?你看你丢人的样子,哪像个男人?”二锁二话没说,一下扑了过去,抓住秀美的手腕,“走吧,看看你跳舞跳得成明星啦,我不是男人,你去给我找男人去!”把秀美从沙发上拽起来,推搡到门口,秀美的拖鞋掉了一只,另外一只秀美恼火地立马从脚上脱下来,鞋底子朝二锁脸上,“啪”的一声,二锁的脸上立刻印上了鞋底印子,“叫你记住,我秀美也不是好惹的,离了你,河里还缺了鳖了,不就是挣了俩臭钱吗?”“你给我滚,孩子你不管,我妈你也不照顾,整日就是个女混混,没你更好,省心!”二锁几乎是咆哮着喊,脖颈的青筋蹦起老高。秀美那哪这一套,拾掇了几身衣服,二锁妈怎么拉也拉不住,急的直骂二锁,“少说几句,不行啊!”二锁大声说“甭管她!让她滚!”秀美“嗵”地甩门真的走了。出了门,秀美带着哭腔给唐熙打了电话,唐熙真的来接了秀美到他的住处。天明了,二锁酒醒,擦了擦眼屎,拨打秀美的电话,“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后来,二锁听人说秀美和唐熙住在一起了。二锁浑浑噩噩的不想去装修公司,过了半个月,妈说二锁,“去公司吧,别在家里闷气了”她要二锁去秀美娘家陪不是,让秀美回来,二锁似乎铁了心说:“没有她!地球照样转!二锁被秀美伤透了心:他更加努力地四处揽活,把精力用到公司的发展上,他走了出来,没有秀美日子照样的能过下去。
八离家具厂不远,有一个小理发店,那个理发店是一个叫玉儿的女人开的。玉儿生的瓜子脸,两只眼睛会说话,个儿不高不低,人勤快伶俐,因为人和善,不亢不卑,价格要的也不贵,生意挺好。玉儿的父亲上了年纪,所幸玉子照看的好,身体还行,有时候对着玉子叹气,“玉儿,该成个家啊....”,玉子就笑着说,“我嫁了,谁管你啊,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她有空就忙着洗衣服,做饭,闲暇时偶尔也会想自己的事情,一切随缘吧!玉儿依然兢兢业业,干了几年后,理发美容店成了市里的名店。玉子想扩大店面,想好了就找地方,有正街往里走几步,一个店面正出租,交通不错,玉儿觉得离家也不远,便找了人开始装修,做装修的是外地人,手艺不错,材料质量也上乘,玉子看着满意,装修完了,玉儿检查四周看看;“有一块墙板有点翘”用手一按,没有沾牢靠,玉子问,“你们老板哪?”工人扭头示意坐在大玻璃窗户旁边的人,玉子走过去,问道:“你是老板?上回谈装修合同的是谁?”“老板脸上还写我是老板吗?那是副经理,啥事?”那头也不抬。说了一句。玉子指指那块墙板,那人叼着烟卷不紧不慢地瞄了一眼,“平常我也不来,来一会还叫我丢丑,拆了重做。”,顿了一下,“赔的都是我的,赚的都是你们这帮不听话的”他转了几下眼珠子,又噎住了气再不吭声。店装修完了,开业没几天,装修的帐还没结。装修公司的老板来了,玉子这才发现这人是个跛子,他走到玉儿面前,“俺叫二锁,走路不方便,到哪儿都觉着地不平”,他自嘲地说,玉子觉得没有什么可笑的,取了钱给他,“银行验一下,放心!没假的。”玉儿刚要说……二锁数也没数,径直出门骑车“呼”的一声,发动摩托走了!玉儿正招呼顾客当间,二锁又来了,“不对啊,妹子,咋少了一千啊?”玉儿说:“我话没说完,你急走了啊!对面墙上那几块板颜色有点色差,墙板我也是掏钱买的吧,这帐我找谁算?算下来一千多哩!”玉儿回了句。二锁瞪直了眼,“我也没把那块板材弄坏了啊,不是粘的好好的吗?,再说粘的胶可是你买的,粘不好,怪我?,妹子,咱可得公道办事吧”玉儿一时语塞,店里的顾客有几个往前凑过来听,“给你五百,息事宁人”“那也行,算我赔了,不过我也正好想理个发,就你这吧”二锁又开始想法子。“不行,这鬓角理的短了,看这儿都理秃了”二锁找茬指着头嚷嚷,玉子看不下去了,接过理发师的推子,给二锁理,二锁不言语了,不老实地把头摆来摆去,玉子拿他没辙。有些生气:“给你那五百,不理了”二锁听见后,高兴的蹭的把围布扯掉,“这就对了,弄的我这么帅的发型都毁了,所幸天热,就光头吧”玉子三两下把二锁的头发推个净光,二锁高兴的直翘跛脚,“还是我二锁有办法吧,不服自己不行啊”。听着二锁的话,玉子又好笑又可气,“真是赖啊,啥人都有”。二锁推开店门要离开,突然店里有人喊:“不好,这人晕倒了,是不是有什么病啊”玉子慌了,还是头回遇到这事,“人要是在店里倒了,自己咋能说清楚呢?”二锁听到回过头,“慌什么,快打电话,急救”二锁叫了车,医院,玉子忘带了钱,看玉子着急的样子,二锁毫不含糊的把一千元拿出来垫了治疗费,等了一会儿,医生出来说:“人没事了,幸亏救得及时,心脏病啊”玉子感激的瞅瞅二锁,二锁摸摸自己的光瓢脑瓜,“谁叫俺碰上了呢,赔的都是俺的,赚的都是……”二锁说了半截子话又咽回去。“俺这人实诚,共事知心,就是恨这地走到哪儿都是不平,还显的我腿不对!”玉子听得“咯哧”一声笑,“回头还你那一千,谢谢啦,不好意思,”。从此二锁有事没事都会给玉子打个电话,玉子家买了新房二锁按本钱装修,玉子有时心烦,二锁就逗玉子开心,有时候还会买只烧鸡到玉子那儿一起吃。玉儿感到二锁长得虽然其貌不扬,可是和他在一起时很开心,仿佛世上没有愁,没有难。玉儿家有时需男人干的活,二锁派公司的人,照护的干完。玉子心里感激二锁。有回二锁喝酒有点多;跑玉儿哪儿,玉儿正和人理发,二锁靠在椅子上,“干了活算不回工钱,赊人的材料钱又逼的要,受夹板气,回到家里受老婆气”玉儿这才知道,原来二锁也有许多的苦楚和伤感,表面的油嘴,笑谑的言谈倾泻对生存的无奈。玉儿不由对二锁倒出了她不想说的过去的事。
九、玉儿的故事二锁听了后,酒也醒了默不作声,站起来,走到外面一棵树下,恨得把自己的跛脚在树身上踢了一脚,玉子的痛二锁感到就是他的痛,二锁发现自己心里多年在人海中碰见多少女人,逢场作戏也罢,像玉儿这样凭自己苦拼的女人还是很少的,他感到玉儿才是和他一类的人。“玉儿,每天我只想跟你在一起。谁也不许欺负你”一股暖流倾刻玉子的全身感到暖暖的,二锁对着玉子坐下,寂寂中可以听到细微的呼吸和粗重的气息,仿佛音乐的合声,二锁猛地抱紧玉儿,“玉儿,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回去离婚!”,玉儿静静享受着温存与热烈,二锁吻玉儿的秀发、脖子,滚烫的唇吻在玉儿的脸上。俩人相拥在一起。玉儿和二锁生活在了一起,甜蜜和幸福却如此的短暂。玉儿发现二锁时常背着玉儿接电话,玉子生了疑心,到缴费的大厅查询了电话,按着号码拨通,终于一个女人的声音叫玉子难受起来,二锁原来是恋家,疼惜老婆的,玉儿心里明白了好多。二锁还不知道,每天还是乐呵呵的,再也忍耐不下去的玉儿给二锁下了驱逐令,二锁恍然明白,但想起年老的母亲,读书的儿子,无主见的妻子秀美,他们离开他会活不下去!犹豫再三,他还是关了感情的心扉,二锁是真心爱玉儿的,那一夜,下着大雨,雷电交加,轰隆隆的雷声震撼着二锁和玉儿的身心,隔着玻璃窗户,二锁在楼下的雨地里呆立,对天地,对滂沱的大雨,二锁无奈;二锁每走一步都是越雷池的,二锁战战兢兢的几十年!玉子其实也爱二锁,她解二锁的心,但是她不能原谅自己内心的自私,爱只有对一个人,玉儿宁愿把爱锁在心底里,让它尘封起来。天渐渐亮了,鸟儿、朝阳、清新的空气、幽绿的树木,间杂着晨练的欢乐歌曲。二锁还在楼下,玉儿掀开窗帘一角,二锁一跛一跛地走了。玉儿知道,天底下只有她叫玉儿,是一个真性情的女人,慈悲,善良,天底下还有一个男人叫二锁,一个真性情的男人,豁达,忍耐!又干了几年,二锁的装修生意发展到了省城,建了无数的楼盘,钱也赚了不少,一部分打过去给了玉儿,玉儿拒绝,二锁说,“存你这儿,我攒不住钱,爱折腾!”在外面寂寞时,想玉儿,感觉她就是从小到大心里住着的一个人。在这个不知有多少妖艳女人的城巿,那些染着金色卷发的女人,都巿夜里那些霓虹闪烁着诱惑。在街上看这些穿着时尚的女人,二锁恍惚的想起俊妞,还有嫌他在外奔波离他而去又回来的秀美,他发现玉儿一直装在他的心里,玉儿像一泓温泉、暖而贴心,她胜于俊妞与秀美。
十到过了许多的地方的玉儿,若飘在异乡的浮萍,挨过一天又一天,找寻不到日思夜想的女儿,累了,打烊后,玉儿倦怠地躺在摇椅里昏沉的睡了一觉,半夜里醒了,店里的灯还开着,门外是有零星的车声,夜路归人的急促脚步声,玉儿不饿,有点口渴,随手拿了杯子倒水喝,“咦”,一份报纸,不知哪个顾客丢在店里的,喝了口水,精神好点,翻看报纸,一篇报道引起玉儿的注意,“寻找天涯的孩子回家”,里面的事情描述曾几何时和自己的事情多么相似,只是里面的主人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寻找信息,终于找到被送人的孩子,“对啊,解铃还需系令人,前夫和他母亲应该知道,还有送走孩子的人……”玉子决定回去。
回到熟悉的城市,这里的空气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如以前,弥漫着一股子的冷漠和紧张,到了家的地方,成排的旧房子不见了,坑洼的小街道消失了,玉子问询了街道的人,寻找到祥和小区,搬迁户都集中到这里了,楼下是个小花园,几个老年人在健身,花园里的长条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呆呆的,头发也已全白,背微微的驼,玉子老远的看到,一眼就认出来,“爸,你老了。”抬眼看了玉儿站在身边,眯着打量会玉儿,嗫喏的嘴唇颤动,大滴浑浊的泪顺着鼻凹沟沟淌下,抖动的手指扣住玉儿的手,拼力的起来身子,“玉儿,你,你回来就好,好...。”一脸的喜极而泣,“爸,咱回家,走,我扶你。”家,曾经就违的地方,家里只有简单的陈设,却是干干净净,玉儿的照片被放大,搁在显眼的客厅桌子上,卧室里的墙上是玉儿妈妈的照片,一如玉子般清纯美丽的样子。都走了。你走后,爸就不再理她,就分了。清净多好,有你妈的像陪着我,还有你,爸足了。”玉子心里揪着的疼,“爸,玉儿以后不离开你,不让你一个人受苦,好好孝敬你。”玉子搂住父亲的肩头抽泣着说。“好了,回来爸就高兴,做顿饭,咱们吃顿好吃的,团圆了。”玉儿爸抹了抹挂在玉儿腮边的泪水。出去一会买回了菜,一阵忙活,饭桌上一盘清炒豆腐,白*娇嫩,红烧的鱼块红香诱人,炖鸡块,汤清叶绿,味厚静脆,三副碗筷,一瓶白干,三只酒盅,融融的快乐袭绕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父女俩在家好好的聊了几天,玉子就想出去走走,打听一些孩子的底细。玉子的前夫,开了一间街头零售的报亭,学校是不去了,玉子那年走了后,他妈给他找了一房媳妇,连生三个女儿,有时想起玉子,心里难受,就窝憋闷气,可是他妈还是让他生,因超生,学校不要了,他妈彻底的泄了底气,造孽的事情让她自己开始煎熬自己,凸出鼓暴的眼瘪了许多。“拿份杂志,‘妇女生活’”顺手拿了一本,递出来,见是玉儿,玉儿还是清纯的玉儿,美丽的脸庞,秀气的眉毛,粉色的衣裳衬托着,自里打外的透出灵动的活力和气息,他拿着杂志的手停在半空,愕然,脸上扭动半天,神色黯淡羞愧,“对不起,来了,你?”,可巧,他妈拉着他女儿过来,也看到玉子,就想转身背脸的走,“姨,等等,这么多年没见,唠唠吧”,“我都一把年纪了,以前都过去了,做了哪些损阴的事情”前夫的妈头发已花白,玉子甩了甩头发,仿佛要把那些所受的磨难甩掉,“不提了,过去就算了,只是想知道送走的孩子在哪儿?那毕竟是我的血肉,不知道她长得什么样子了?”“孩子,我对不起你,亏着你了”说着说着,干涸的手揉了揉眼角,接着说:“那年把孩子叫一个姓李的抱走了,这姓李的是远房的亲戚,你要找的话,俺给你地址,这张老脸没法见孩子,愧啊”,“过去了,只要能看到孩子过的好,我也就放心,毕竟那么小就给了人,不看看,心里难受”。寒暄了几句,剩下的就是释怀的原谅,错了的无法找回,只能为错了的弥补。没有想到这次命运会如此的通达,心头里是一片春暖花开般的明媚,玉儿要赶去看看心里一直装着的孩子,襁褓里的小可爱的模样浮起心间。汽车停下来,带起的灰尘扬起老高,玉儿脸上蒙了一层的尘土,顾不得这些,玉子的心却是激动的要跳出来。望了望远远的村野,掩映在葱葱郁郁树木的怀里,疙疙瘩瘩的*土路转了几道弯才来到村口,半截子破土墙上一只公鸡伸着脖子打鸣,墙根下堆了粪土,谁家的猪哼哼的拱来拱去,一条*毛色的家狗怔怔的看看玉子,掉了毛的皮犹如穿了一件掉了补丁的外套,玉儿刚走近,“嗖”的一下窜走了。不远处一棵巨大的古槐,树荫蔽日,树下聚了一群排队的人,对着古槐许愿,树的身披红挂彩,青石的供桌前,袅袅升腾的香烟把人们的祈愿枭枭的飘走,玉儿买了香火夹在排队的行列,问了地址里的人家住哪里。轮到玉子行礼许愿,她跪在蒲团上叩首,心底里虔诚的许了一个愿,“保佑我的女儿,要她好好的,让她和我一起回家”。烧了香,问了地址,到了这户人家大门口,旁边种了几棵枣树,叩了门环,里头有人应声,“谁啊,是巧吗?大老远的这么早就来了,看我这大门还没开”,脆生生的嗓音。一个比玉儿年龄稍大的女人开了门,身材匀称,面色红润,乌黑的头发整整齐齐,穿了件暗格子打底小碎花的衣服,见是个城里女子,就怔怔的一笑,“找谁啊?”“你家姓李,是吧?我是市里的,能进家里说说话吗?”这女子想了想,“进来吧,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的,今天这俩眼皮子都跳,就知道会这样”把玉子让进屋里,端了一杯白开水,玉儿捧在手里,简单的说了原委和这些年的经历。女人注视的目光犹豫闪过,定了定气,手交叉在小腹间,“告诉你吧”又唉了一声,“我不会生,因为子宫的原因,梅朵他爸就把梅朵给抱回来来了,他爸的远房亲戚,就是你先前的人家,谁知道会是这样,他爸也不问清楚喽”,“孩子现在叫梅朵,名字乖,在这好吗?”玉儿不迭的我问,“俺对孩子就是俺生的一样,俺也不会生,就这一个宝贝,你可不能给我带走,都养了这么大了,你要是带走了,我就没法活了”女人一口气说了一连串的话,字字句句撞击着玉子的心,经历这么许多,玉儿原先一定要带走孩子的想法有些动摇,“让我看看孩子吧,让我看看,毕竟是我生的”玉儿有些站不稳,,女人站起身,转了几步,又看看玉子,“我去把梅朵喊来,你等着,梅朵在学校上课呢”过了一晌,院子里有重重的脚步声,屋里进来个男人,粗黑壮硕,看着厚实有力,憨憨的样子,“你是梅朵的亲妈吧,俺姓李,那口子跟我说了,这会也该回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伴着银铃的笑声,“爹,知道你回来了,看见你的摩托车了,捎啥好吃了没?”玉儿急切的走到屋门口,正好和梅朵撞个满怀,玉儿顺手伸开手臂就搂住她,“你是谁啊,我不认识你啊”,低头挣开玉子的怀抱,扑倒中年汉子的旁边,玉儿的怀抱落空,心底里涌起难受的波澜。男人说话了,女人刚巧也进了屋,“梅朵啊,你看这是你亲妈,打老远的地方看你来了,叫声妈,听话”,女孩怯生生的瞅着玉子,透着陌生的打量,“不嘛,男人对梅朵说了前因后果的事,玉儿的女儿怔在那里,玉子上前紧紧的抱住她,泪流满面,梅朵没有再躲避,一动不动,突然梅朵抽泣了起来,轻轻的从怀里挣出,跑回了里间的卧室,在外面的堂屋里,还可以听到蒙着被子的哭泣声。剩下三个大人在堂屋里,静静的等,等的心跳的声音彼此可以听到。好久,梅朵从卧室出来,对着女人喊声“妈”,又对玉儿喊声“妈”,说道“都是我妈,我不哭,妈!我有时间去看你,你想我了了就来看我,好不?”玉儿红红的双眼里看着和自己长得像极了的女儿,仿佛就是小时候的自己,玉子看到女儿在一户好人家里,也放了心,女儿还这么懂事的说出这番话来,她还有什么不如意的呢。“妈爱你,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相亲相爱的一家”说着玉子搂住梅朵,一股暖意融融,荡散了多年的苦楚。古槐树下的人已散了,只有香炉里的香燃着,玉儿不由又跪下叩头古槐,“佑我梅朵,此生今愿”。玉儿回头,梅朵的爹娘还站在那里,玉儿和梅朵相搂抱紧紧的许久才分开,跟在远远的半道上送她,一条路,两头亲,相见难,玉子向远处的梅朵挥挥手,梅朵也挥挥手。玉儿回去了,带着未能的遗憾,唯一可做的就是留下了一份呵护女儿的心和念。
突然有一天,接到二锁的电话,玉儿有些吃惊,二锁虚弱的声音说想见她。玉儿急忙赶回市里,打二锁电话,是秀美接的,医院,医院,找到病房,医生说刚送到监护室,秀美面色憔悴,玉儿问,“二锁什么病?”秀美泪流满面:“恶性脑瘤”玉儿隔着玻璃看见已昏迷不醒的二锁,焦急的问医生:“大医院有好法子吗”,医生摇摇头,玉儿难过的背过身子,两行泪流了下来,她不想让秀美看到她的内心,掏出一张卡,玉儿说“这些年二锁在工地对她很照顾,这是一点心意,看病需要,一定要收下,”告诉了秀美秘码,长长的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原来,二锁打给玉儿的钱,玉儿分文未动,一直存着,像是心有灵犀似的,玻璃那边的二锁,仿佛也轻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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