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红紫
早已过了立冬节气,尽管温度还并没有低到吓人,不足以用严寒或是酷冷来形容。但身处东北地区,天空已飘过了两场雪花,地面也结了冰层,这几日外出走起路来都不敢将脚步抬起,仿佛是一路滑着到达的目的地。
不得不说,冬天是真的来了。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东北人,早已见惯了这样的情景,每逢冬日里,寒冷、朔风、大雪、结冰,这些冬季最显著的特征,在这里展现得无疑是更加淋漓尽致的。这样的气候,使得人们极大限度的降低了外出的频率,也在不知不觉中减去了许多娱乐的项目与心情,让本就寒冷的日子显得愈发的寡淡,缺少了生机和乐趣。
但倘若能够穿越回宋代,无论是在什么地方,宋人的冬日都是别有一番滋味的。
宋代著名女词人李清照在一首《渔家傲》中曾这样写道:“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香脸半开娇旖旎,当庭际,玉人浴出新妆洗。造化可能偏有意,故教明月玲珑地。共赏金尊沈绿蚁,莫辞醉,此花不与群花比。”
白雪皑皑,满眼银色世界。就在这银色的世界里,一树寒梅点缀其间。那覆雪悬冰的梅枝,晶莹剔透,别在枝头的梅花,丰润姣洁。就是从这傲雪而放的梅花,人们才知道了春天就要到来的消息。梅花含苞初绽,娇美可怜,芳气袭人,就像庭院里刚刚出浴,换了新妆的美人。大自然可能也有偏爱,怜惜这娇艳的梅花,作为陪衬,才让月光这样皎洁清澈,玲珑剔透,洒满大地。
此情此景,适宜举杯开怀畅饮,值此花好月圆雪白的良宵,品酒赏梅,一醉方休。要知道,群花竞艳,谁也逊色于梅花呀!
古人的居所都是庭院,哪像我们现在这样,一栋楼里囊裹了多少户人家,一家子拘在一个小户里。出门便是马路、车辆、快递、超市,更别提种些梅花了。只能趴在窗台上,通过那一方玻璃望望外面的人来人往和天气的阴晴,与古人赏景的概念相去甚远。在一处院落中,迎风斗雪的开着几树偏不怕冷的寒梅,再烧上一壶小酒暖身,小酌几杯,酒至微醺,不到酩酊大醉,不至伤身。
古人饮酒也是极为讲究的,酒器不能随便找个杯子,要品其味道,更要赏心悦目。新酿的尚未过滤的米酒刚刚煮沸,上面浮着一层绿色的泡沫,被赋予了一个极为文雅的名字——绿蚁。这样的冬日,即便再寒冷,人们也是向往的。
“并刀如水,吴盐胜雪,纤手破新橙。锦幄初温,兽烟不断,相对坐调笙。低声问向谁行宿,城上已三更。马滑霜浓,不如休去,直是少人行。”这首《少年游》出自被誉为最擅长焚香的词人周邦彦之手。
焚香是宋人的四大雅事之一,南宋文人笔记《梦梁录》中有记载:“烧香点茶,挂画插花,四般闲事,不宜累家。”焚香、点茶、挂画、插花,蕴涵着文人生活的情致与雅兴,是宋代文人精致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艺术。宋人常用香来描绘美好的事物、德操、情感,并赋予它美好的寓意和内涵,展现出一种豁达脱俗的精神境界。
一炉、一香、一往事、一随想,宋代雅士在雅集、办宴席、读书、品茶时,通常都要烧一炉香,让清雅的香味沁人心脾。焚香时,先在香炉装入精制的炭灰,以专用的香箸拨开一个小孔,放入一块烧红的木炭,再盖上一层炭灰,用香铲将炭灰堆成小山模样,再用香箸戳几个通风的小孔,这样,里面的木炭才不会熄灭。然后,在炭灰上面放置一张银片,在银片上投放小香丸,通过炭灰的热量炙烤香料,从而散发出香味。这种焚香方法,宋朝人称为“隔火熏香”,是宋朝最主流的焚香形式。
周邦彦这首词中描绘的就是一对有情人深夜对坐,天明即将别离,室内暖融融和香悠悠的氛围,与外面的三更天、“马滑霜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加上依依不舍的情感,所以,词中的女子会以美妙的笙箫之音挽留对坐的心上人。香薰加以乐声,即便是别离,也会觉得没有比这更美妙的熏陶了。“兽烟不断”,说的便是焚香时所用的是兽形的香炉,与李清照名句“瑞脑消金兽”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邦彦不是东北人,那时的东北也并不属于大宋疆土,无论这首词写于何地,那里的三更时分已经是马蹄打滑、霜浓夜冷了,可想而知那时的东北是怎样的气候。若能也有这样一个冬日之夜,也当属人生一大惬意之事。
然而,在东北说到冬天便不得不提到春天。东北这地方可以说是没有春天的,那些早春二月、阳春三月的节气在这里几乎是体会不到的。
立春过后,东北还是一片白茫茫、滑溜溜的冰天雪地,人们的冬装一点也不会减少,只到了公历的四五月份,伴随着风沙,树枝会抽绿,小草会探出头来,村子里开始了农耕。饶是如此,远处的山巅上还是白色的。所以,在东北,这样的春日也被划归到冬日里。
“细雨斜风作晓寒,淡烟疏柳媚晴滩。入淮清洛渐漫漫。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人间有味是清欢。”这是东坡描写立春时节的一首《浣溪沙》。
那时还是冬末春初,天气虽然回暖,但还有细雨斜风,还是晓寒。滩边稀疏的柳树似乎在向刚放晴后的沙滩献媚,这一句看似不经意,但却堪称所有宋词中最传神的描写,将薄冷的天气描写得灵动,将景物拟人化,光用了一个媚字还不算完,还要让柳树向沙滩献媚,这是何等的动感传神!
宋人在立春时节有郊游和互赠春盘的习俗,郊游时在野外烹上一壶清茶,春盘是将各种时令果蔬盛在一个器皿里,那时没有温室栽培,也没有移植技术,完完全全的食时与不食不时,抢个正当口,讨个好彩头。煎茶时上面浮着雪沫和乳花状的白色泡沫,以雪和乳来形容茶色,并不仅仅是白,也是鲜明、形象和夸张。蓼茸蒿笋都是立春的应时节物,时物的鲜与色泽的亮甚至能够发出鲜香的气味儿,隔着字里行间,隔着纸页墨迹,隔着千年的时光,飘入我们的心脾内。乳白色的香茶一盏和翡翠般的春蔬一盘相映成趣,宋人那才叫生活,相比之下,我们现在就是在过日子,有的人甚至就是在混日子。
常听人说,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还有诗和远方。大多数人都会认为,这是一种精神境界,在被眼前苟且的生活压抑得受不了的时候,给自己一个心理安慰。
但恰恰是因为大多数人认为诗和远方是很难于实现的,是太理想化的,是不切合实际的,所以都不去追求、不去努力,导致的诗和远方真的就只是一个幻影了。而事实上,正如鲁迅先生所言:世上本无路,走的人多了便也成了路。如果大多数人都去努力实现它,那么,它便也近在眼前。
关于作者
吴琼,笔名红紫,女,年生于吉林省蛟河市,毕业于牡丹江大学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在校期间与学友创办文学社,并出版报纸《镜泊学魂》,自年起开始在《蛟河市作文报》上发表散文、诗歌,吉林市诗词学会会员,现就职于蛟河市统计局。
本文来自挽墨文学,原创文字,未经允许,禁止转载,盗文必究。喜欢的请点赞分享,感谢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