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它是抵御科尔沁风沙最后的绿色屏障,有人说,它是辽西地区唯一的绿岛,生命之源,骄傲又悲壮。
一半是文脉,一半是乡愁
诗人的眼中,它充满了“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的边塞豪迈,作家的笔下,那里的谷口是毛子风最厉害的地方,厉害的专钻商人马客的裤裆,山上的崖石都被那毛子风啃得豁牙断齿,三省交界的羊肠小路上,络绎不绝的外乡马客长途跋涉来山内贩卖牲口和皮货,还有烟土。努鲁尔虎的蒙语意思是脊梁,马客知道,无论从哪边走,翻过这道脊梁就该歇脚了、喝酒、避寒。当然,那是发生在小说里某年冬天的往事。
努鲁尔虎大黑山,左手牵着大青山脉,右手拽着燕山的衣角,在造山运动时从海边隆起,绵阳几百公里,因为有了它,辽西的地貌才和全国地势相通,西北高、东南低,因为有了它,才有了辽西的母亲河大凌河独自南流,东归渤海。
在广泛的民间,大黑山还是清朝嘉庆皇帝的四女儿庄静公主和驸马尼巴达喇的私人封地,也曾经是蒙古族土默特右旗王府的封地,在辽西朝阳人的心中,大黑山是三燕古都的发祥地,“燕都圣山”,慕容皝在此立国前燕,并沿着大凌河入主中原,它也是金庸小说《天龙八部》里那个一心光复失地的鲜卑贵胄慕容复朝思暮想的精神故乡。
而在我的眼中,大黑山一半是文脉,一半是乡愁!
从赵都邯郸到三燕圣山,燕赵大地,千里追风,春意盎然的大黑山不仅给了我视觉上的愉悦和时空穿越的惊喜,更用万顷碧绿和烂漫山花唤醒了我在这个春天的万般遐想。
群峰竞秀,神来之笔
北国辽西,大黑山的五月,寂静而喧嚣,寂静的是晨光中绵延起伏的群山,喧嚣的是无处不在的烂漫山花,红的杜鹃、紫的丁香,白的、蓝的、黄的、粉的,一树一树地开,一丛一丛地怒放,仿佛昨夜纷乱无比的梦境,在今夕的晨光中清晰地呈现。
无论以怎样的方式进入大黑山,徒步、乘车,身影都会很快隐入山麓的森林,树的深绿浅绿被一条公路委婉地撩开,鸟的叫声从密林中传出,羞涩而胆怯,它看见了你,你却不知道它藏在哪里。
那时候,你只顾着抬头看远处山头上的景致了:在海洋般绿色的波涛里,巨石以具象的姿态屹立了亿万年,演化了亿万年,这些没有温度的石头霎时间便有了情感,你看:惟妙惟肖的将军拜母、庄重活泼的猴王法相、虔诚至极的双佛迎宾、大气磅礴的巨龙腾飞,怪石嶙峋的绝壁上,蜘蛛精的盘丝洞清晰可辨,就连那只偷了如来佛大雄宝殿内精油的黄毛貂鼠,此刻为躲避灵吉菩萨的八爪飞龙宝杖而爬上山巅,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着一架迎面而来的无人机,暗自思忖,这是什么法器?
在树的缝隙中,你努力欣赏着每一尊岩石的寿相,将美好的想象融进生命的迹象中,原来,是风的雕琢和海水的侵蚀让这些简陋的山石变得如此地丰富多彩,你忘记了脚下是绵延米的缤纷山道,头上凌空而过的高山索道仿佛在树的海洋上飘过的舞蹈音符,从下往上看,天光稀疏地从叶子的缝隙间漏下,从空中往下看,则是密不透风的绿色波涛。
五月的大黑山,如此地丰满、浓稠。
无论从怎样的视角欣赏都是有声有色的,大黑山的名字也是有色的,粗犷而个性,只是。黑山不黑,春意盎然。
作为国家级森林保护区,大黑山能叫得响的便是在三十平方公里的范围内葱茏蓊郁地覆盖着华北、内蒙及大兴安岭的植物,那些植物在这里生长得太久了,花也年复一年地开了好久了,如今依旧循环往复着季节的轮回,花开花谢,此起彼伏地渲染着大黑山的春秋色彩。
山峦在眼前已层层铺开,绿的有些痴心,当那条游龙一样的蜿蜒在峰岭间的游步道还是一条荒径的时候,这些花就开了,当米的凌空飞架的高空索道越上山涧的时候,这些花依旧开着,当大黑山的春天在五月温暖的序曲中拉开帷幕的时候,这些漫山的花儿们便开始隆重登场了。
化不开的五月冰
这是龙圣之地,世界上第一朵花在这里开放,第一只鸟在这里腾飞
在山谷间,溪流的脚步被冬日的严寒凝固了脚步,即使在五月的春风里,这里还有成片的化不开的五月冰,堪称山林奇观,植株被冰雪围困,看似枯死的枝条刺痛眼球,与周围山坡上的浓荫遮蔽似乎有些不协调,但只要稍微走进,就会近期地发现这些从冰层下伸展出来的纤弱枝条也已经在春天的召唤下嫩芽初绽,像一群眨巴着眼睛的无知顽童,惊奇地打量着四周的冰雪世界。而不远处的台阶上,一树一树的高山杜鹃开的火热而奔放,让几位美女摄影师停下脚步,在花丛中寻芳,我不由自主地按下快门,一朵花、一个笑脸,一座山,一片树的世界。
五月的大黑山,没有初夏的燥热,却有着仲春的和煦,阳光不遗余力铺展在山坡上,沟谷间,万千植物被唤醒,摇曳身姿,吐芯纳蕊,召唤着涌动的春潮,就连生命力顽强的青苔都难以生长的岩石上,也盛开出挤挤挨挨的九死还魂草,这种难觅踪迹的神仙草药,让神秘的大黑山又多了几分神奇。
中华孝道,扰动情感
登山的旅途总是陪伴着一个又一个欣喜,绝美的景致又难免让疲惫忘记在脑后。想到了另一处休闲观光的好去处,近米逍遥游步道已经出现在眼前,进出口七十米的落差,环绕一座山的蜿蜒长度,竟然没有一个台阶,这条堪称“中华孝道”的绿树掩映的观光大道甚至可以推着轮椅前行,为了体验一把这神奇的贴心独创,几位朋友从入口处推来一辆轮椅,将摄影器材全部堆放在轮椅上,玩起了推着轮椅逛山观景的惬意体验。得以解脱的松懈让一路背着无人机的黑子老师大呼轻松,惬意的笑声在峰峦之间回荡。
那一刻,这场景无端地扰动了我的情感,心中袭来一阵波涛,莫名的心绪在心中翻滚,父亲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在眼前呈现,只可惜,那是被病态折磨的孤独,而非此刻身临其境的陪伴。
太阳在浩荡的山峰后慢慢坠落,山是绿的、树是绿的,峡谷是绿的,天空却呈现出一种高深莫测的幽蓝,光影遮掩了群山,却遮掩不住大黑山——这道风沙最后的屏障旺盛而蓬勃的生机,静默沉思的岩石突兀于流线分明的峰峦之间,山岭叠翠,万籁寂静,不久,浩瀚无垠的星空将包容这片凝结着乡愁和使命般情怀的辽阔土地轻轻揽在怀中,拥她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