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衔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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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5/20 20:28: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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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忘川,在魔界的边界,也是地狱之门的入口。


  执念,能使人疯魔,更何况是爱的执念。


  从锦觅亲手杀死旭凤那一刻开始,她便想尽办法想让旭凤复活。


  她蹬过蛇山,换过药引,炼过自己的真身,也没能换来他的爱。


  报应,都是报应。


  天界里说大婚当天死的应该是她,人人唾弃她的薄情寡义,为旭凤的死而惋惜,痛心疾首。


  同样薄情寡义之人还有一位。


  现在天庭里的天帝,是他弑父造反夺过来的,润玉为了锦觅,隐忍多年,在凌霄宝殿上大打出手,只为了能有她。


  他曾说过等他三年,可她没想到,她等来的是这个。


  她说他是骗子,是赌徒,是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天界更有人说他秦兽不如,丧心病狂。


  可是他的心早就给她了。


  但自从那一日她跳下忘川开始,他就再也没见过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他以为她会去魔界找旭凤,结果根本不曾见过她。


  他曾经发疯一般的去找月下仙人对峙,怀疑是他把锦觅藏了起来,偷渡到魔界。


  可这是根本不是丹朱干的,他是曾经把锦觅带到魔界是毁婚。


  就这件事润玉让丹朱锒铛入狱,天界暗地里唾骂天帝不配有亲人,活该。


  今日在天庭之上,他大发雷霆:


  "派出的人,再寻不见她的,全部剔仙骨!"


  义弟彦佑看着他狂暴如此,上前阻止,结果被他幽禁在笠泽给他的生母守仙陵,他临走时彦佑被气的七荤八素,找不见锦觅谁不着急?


  可天界之大,无奇不有,没长脑子的仙也有,有些新晋小仙倌,自认为锦觅口碑不好,空有一张脸。


  天帝抓她回来是要发落玩弄,毕竟那等红颜祸水留在天界也脏了仙尘。


  为了邀功行赏,竟然傻到用假冒伪劣的的锦觅来和润玉打马虎眼。


  他们以为润玉是昏君还是登徒子。


  然后这些无脑之徒被润玉通通打下界做虫做蚁,生生世世被啄食,不可超生。


  "凡有再私通魔界者,雷刑至寂灭。"


  众仙见润玉这幅样子,在凌霄宝座上怒吼天庭,天庭一片寂静,刚才的惩罚已经吓的大家喑哑失声。


  此时的他无心政事,转身走向天界牢狱。


  "叔父可当真不知觅儿去向。"


  月下仙人是真的不知锦觅去向,可尽如此他也不屑于正眼看着这个杀了他哥哥的逆子。


  在丹朱眼里他就是弑父的败类。


  "黑心润玉,妄为仙人,败类!"


  他看着走路都自带一种煞气的润玉,心里更加厌恶,破口大骂。


  狱门之外语气清淡,似乎已习惯犬吠的声音。


  "叔父,您还是继续呆在这吧。"


  丹朱不屑于他,他更不屑于他们,从他当上天帝开始,就再不是他,温柔里也酝酿着杀伐。


  ......


  "你当真能让魔尊回心转意?"


  衣衫褴褛的少女站在冥界鬼皇的面前,声音心如死灰。


  "我冥皇幽臧不打妄语。"


  [2]


  锦觅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她跳下忘川的时候心肺惧焚般的痛,绝望到喝了好多口忘川的水来平静心里的痛。


  爱一个人的意念有多强大,她就有多强大,这温吞的世间烟火让她无枝可依,她流离着,失所悲彻。


  "我需要做什么?"


  骷髅灯骨照亮周边的黑暗,人骨宝座边上的蔷薇荆棘愈发刺眼,从空洞的眼窝旁边伸出的藤蔓枝枝绕绕盘旋到宝座最上的皇冠上。


  幽臧摘下一朵玫瑰,在她面前碾碎,"剔除仙骨,本皇亲自为你开冥界之门。"那双幽兰沧桑的眼睛里透露着同情。


  他要她的一身仙骨作为交换,冥界的洗礼,六界之最痛。


  "我跟你换。"


  那么坚定,那么从容。


  为了旭凤,仙神之后不再是仙神。


  但是她不在乎,这是她的孽障。


  既然是她让他的繁华退尽堕入魔道,她不介意陪他坠入冥界。


  希望,只是希望他能回头看看一身罪过的她。


  可是旭凤不知道她的凄凄惨惨,心里早就冷冷清清。


  幽臧看着出奇冷静的她,并不意外,那日他在忘川之门冥浴,看见了这个姑娘,她身上弥漫的从不曾有的花香,俨然是花神之后,一眼就认出了她。


  忘川的幽灵早就将她的仙裙绞撕的破破烂烂,魔界的蝙蝠时不时的在她浮起来的身上留下斑驳踪迹。


  冥皇幽臧早在几万年前就对花界梓芬倾慕已久,可他比太微行身形端正,深知自己与她绝无可能,便把爱久居心中,他敬佩锦觅对旭凤的爱。


  是他年轻时在冥界修炼受伤,听闻花界有百草千药,为求疗伤,怀着忐忑的心前往花界。


  冥界之子戾气太重,人人对他敬而远之,可她不一样。


  心地善良天真烂漫的梓芬不仅没有视她为不祥之人,还亲自为他疗伤,赐给冥界之花彼岸花,还让那里开满红玫瑰。


  她说地狱也不该苍凉,鬼魂也曾有家。


  就像锦觅当时对润玉一样,她就像他暗无天日的世界里的一道光。


  爱上一个人就像洪水一样一发不可收拾,可善良只是她的本性,他深知自己与她不可能,因为她心里有太微。


  他默默地守候,更没再娶。


  本以为太微可以好生待她,结果他却是薄情寡义之人,连她最后的希望都扼杀,比恶鬼更让人厌恶,所以从他当上冥皇那天起,忘川河水猛涨,封锁冥界之门。


  他尝试在冥界的仙神魂门里还原梓芬的魂魄,可她死的时候万念俱灰,四魂八魄皆悲情,本体被琉璃净火灼烧。


  诞下锦觅后就消失在六界里,连落叶归根的机会也没有。


  天道不公,天妒红颜。


  从此,他冥界再也不通别界,他要让人,神,仙,妖,魔,鬼,的魂魄都为她祭奠。


  冥界是六界的尽头,若不剔除仙骨,是无法成为冥界之人。


  幽臧作为冥界之的人本就比寻常的人衰老的慢,现在被奉为冥界之主的他看起来和当年无差。


  冥界之人有一种惑人的天性,他们看上的猎物基本上就是腹中之餐,除非他们自愿放手。


  幽臧不介意为了先花神的遗孤下一个赌注,算是这么多年来他对自己心的一个交代。


  "你母亲梓芬是本皇的救命恩人,以后你就是冥界唯一的郡主。"


  玫瑰花蔓延出来的幻境展示了幽臧的过去,他看着这一幕幕更加的想念凤凰,也更加的恨润玉。


  为什么他就不能放过苍生放过天下放过她。


  眼里落下的泪落在一片片玫瑰花瓣上,凄凉孤惘,惊醒了含苞待放的嫩玫瑰芽,从此再无此种雨露恩泽。


  "锦觅多谢冥皇洗礼之恩。"


  对幽臧行过最后一次仙人的礼之后,她失心的走进彼岸花谷,静静等待着剔除仙骨。


  月藏云间鸟飞绝,没有萤火照故乡,哀莫大于心死,她为了旭凤奔赴黄泉,感动了黄泉的主人。


  可她不知道感动不了他。


  ......


  "陛下!陛下!"


  禁术血灵子对润玉的反噬越来越大,本来应该安心静养的他,根本就没有一刻的安息。


  邝露看着润玉啖出的血,心也跟着疼,可是润玉的结界她根本打破不了。


  每一次,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润玉发作,无计可施,痛不欲生。


  他并非情之泛泛,可为何她不知所踪。


  [3]


  彼岸花肆虐的开着,她看着这冥界并不像传言的那样,血腥至极。


  可是亡魂的故乡总是有血腥,它们是被鲜血滋润着的物种,灵性孤傲。


  因为这界是它们的主场。


  曾被天界众仙女羡慕嫉妒的水神锦觅,如今就要连仙骨都没有了,她躺进花丛里,准备把自己的仙骨奉献给这片蚀骨的土地。


  "锦觅,想好了吗…"


  在她旁边的幽臧弹落了几从花瓣,落到她白皎清秀的脸上,衬着她的愁容。


  她点了点头。


  再也没有有生之年。


  幽臧背对着锦觅,升起一道暗红色的结界,再不忍心看她。


  殷红之地里的彼岸花被花神之后滋润着,越发的鲜艳。


  她清清楚楚的感觉着骨肉分离的凌迟之感,嘴角上扬,渗出鲜血。


  那是她咬破自己的口角,不想让自己叫出声音,还不够痛,她觉得花开的还不够红。


  恣睢一笑。


  割舍自己,成全自己。


  从地底蔓延过去的玫瑰藤蔓紧紧的缠绕着她,一根根的仙骨消失殆尽,她看着冥界天上的红月,甚至抬不起手感受月光。


  荆棘刺进她的肉里,精分细离,一丝也不肯放过。


  彼岸花的红愈发浓烈,幽臧看了看锦觅,和她娘一样倔强,甚至更严重。


  此生决无南北路,此生可免别离情。


  直到结界淡淡退下,锦觅空空的躺在花丛中,宛如睡美人一样安静,喘息的声音也听不见。


  疼痛都能使她如此静谧,万劫不复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幽臧把她背出彼岸花谷,把锦觅安放到了曾经他为梓芬准备的房间里,能看出来设计的人是用了心的。


  他静静地坐在锦觅身边,父亲一般慈爱的看着她。


  直到她醒来,瞳孔里划过绯红的颜色,咽了咽嗓子,血腥味甚浓,她有一种欲望。


  "你还需要嗜血九九八十一天,因这冥骨与你身体最初的性质不符,要用鲜血滋养一段时日,我会命人以后每天在你的膳食里添加。"


  她抬手看着自己现在的皮肤,比以前更加白皙,她冷冷的笑了一声。


  仙骨尽失,还要嗜血而活。


  苟且偷生。


  那又如何,她只是想要得到旭凤一点点垂爱。


  "如果不定期滋养会怎样?"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整副身体钻心般的酸痛,感觉自己的血液在腐蚀自己。


  "被冥骨戾气反噬。"


  她心所向,向死而生,生而为众生,众生皆苦,众生皆罪。


  心头酸楚,但是她不后悔。


  .......


  润玉坐在璇玑宫的夜柳下,四下无人。


  又有谁知道他们口中无情无义的天帝此时显得如此落魄。


  他守着一株昙花,守了很久很久。


  伸手碰了碰未开的花蕾。


  她说过要陪他一起看昙花。


  她说过不后悔嫁给他。


  可是还没嫁完她就后悔了。


  润玉渐渐地低下头,抿着嘴,不知什么时候昙花上沾了一滴泪,顺着缝隙划进花蕊。


  旁边放着桂花酿,是她留了很久的。


  他的觅儿到底在哪。


  守在忘川河边的渡船人每日都能看见一席白衣的天帝站在河边守望,时而踱步时而徘徊。


  有时他也焦灼爆裂,卷起一洪忘川水重重的涌在自己的脸上。


  没人知道那只是想冲掉掩饰不了的心事。


  [4]


  "呕…"


  锦觅吃着用嗜血之性做的膳食,难以下咽。


  每一次食用都像是在抽心磨肝,地狱般的折磨。


  她的脸上在也没有清透的红晕,整个人日渐消瘦,靠着信念吊着一口气。


  成为冥界之人以后整个人显得妩媚了不少,可是萎靡不振,精神涣散。


  她想去魔界看看旭凤。


  走到冥界的出口,卷起大片的忘川,有一条兽骨堆积出来的通道,通向魔界。


  现在的她控制起忘川的水顺畅的很,忘川的幽灵再次见到现在她吓得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魔界没有花草,就像她的心荒芜,寸草不生。


  从忘川河流里穿洪出来的她上了魔界的岸,她曾经是她跳下去的地方,再不能回头。


  摆渡人看见她从忘川河水中走出来,渡到她身边,"姑娘可是冥界之人。"


  当她再次踏入魔界的时候心里无法平静,她带着棕红色披风上的帽子,背对着渡船的老者。


  "是,我来看一位故人。"


  魔界的极光斜映在她的脸上,能依稀辨别出她的轮廓,老者认真的端详了一会,她下意识的背过身去。


  "姑娘气质不凡,为何不愿以真面目示人。"


  老者觉得锦觅似曾相识,可锦觅不愿意不愿意让看着再看到她。


  她觉得自己不堪入目。


  她天真的以为爱就会一直爱,爱过就能到白头。


  老者没有等到锦觅的回话,她站了好一会,抬头看了看苍穹。


  旭凤坐在大殿里,穗禾靠在他的怀里,时不时起身为他斟酒,举手投足间妩媚妖娆。


  然后她看见从外面慌慌张张跑进来一个魔卒,还没到正殿喘着粗气亲,"禀…禀魔尊大人,外面…外面有人硬闯魔界。"


  旭凤放下半支起来的腿,穗禾为他整理了一下衣襟。


  "何人造次!"


  穗禾现在一边跃跃欲试,却被旭凤拦住。


  "我护你。"


  众魔将士看着魔尊这样待穗禾,都统统行礼退让,吃软怕硬,众生习性。


  锦觅在门口看了很久,旭凤的突然回头让她突然羽化。


  他噌的一下直接追了出去。


  旭凤从魔殿追出去之后看到一股淡紫色掺着红色的化烟,他想着是那个不服他的人如此不长眼。


  锦觅被旭凤的红莲业火缠着,最后飞到一棵树上停下来,朝着旭凤射下去一堆红紫色的冰凌。


  是她的招式,她还来干什么。


  旭凤环顾四周环顾了很久,锦觅在想要不要见他,她想探探他的底,纵使做好了不值得的准备。


  "凤凰,是我。"


  他听见冰冷的声音里夹杂着熟悉,从他背后传过来。


  她猛的一下抱住他,旭凤愣住了,好强烈的冥界气息。


  "锦觅?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他一把推开她,丝毫犹豫都没有,惊讶的语气里透着嫌弃。


  "凤凰…是我把你亲手送去魔界,我欲在忘川河中将死,是冥皇给了我一线生机。"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你怎么能去那种腌臜不堪之地!你这样做只会让我更厌恶。"


  旭凤放了一把火烧了她的冰凌,转身要走。


  "凤凰!凤凰我求你了!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救你的人不是穗禾,真的是我,真的是我救的你…"


  她嘶吼着咆哮着,眼泪止不住的流,声音越说越说,直到最后抽咽不止。


  真的是她救的他,可是他怎么就不信呢。


  "啪!"


  一记冰冷响亮耳光的耳光打在她的脸上,旭凤甚至连厌恶的目光都不屑朝她投过来。


  "我告诉你,锦觅,别用你肮脏的身体碰我,还有别侮辱我的女人,今天我放你一条生路,以后别再让我看到你,给我滚。"


  风吹着锦觅哭花的眼睛,她静静地站在那里,是她错了,她在想什么,妄想他回头?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我…"


  他不想听到她一丝的声音,发自内心的厌恶。


  "滚!给我滚!!"


  旭凤背对着她嘶吼着,他不允许有人污蔑穗禾,更不许这种连自己身份都不要的女人侮辱他的救命恩人。


  荒唐。


  怪我糊涂,你不想见我还未知陌路。


  她为了他背叛了天界,为了他剔除仙骨,只是为了让他多看她一眼,他连一个多余的眼角都不肯给她。


  儿女情长皆扔掉,四大皆空美逍遥,她恨,恨她自己,七情六欲皆不长眼,她就是瞎。


  她不知道当她离开润玉那天开始她才失去了所有。


  旭凤冷冷的离开,她就那么带着帽子抱膝坐在竹林里,冷风嘶嚎。


  她没有哭,是风吹红了眼,泪落了脸。


  幽臧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在锦觅走了之后,他重新回到彼岸花谷,抽离了所有花丝里的精元,重新收集了锦觅的仙骨精元。


  他不忍心让花神之后就这样泯灭。


  "锦觅,回头吧。"


  他早就知道会遭此一番。


  "你要知道这样你为什么要骗我!"


  她把头埋的很深很深,闷吼的喊出来。


  "我若不剔你的仙骨,这份刻骨你能回头吗?"幽臧安抚着锦觅道,"其实你现在并非完全是我冥界之人,现在你的身体是崭新的。"


  渐渐地她停止了哭泣,幽臧背对着她现在她面前,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之前羞耻的凤凰印记,已经消失不见。


  心中惊喜,有一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感觉。


  她抬头望着这个如父亲一般的男人,眼泪被吹的风干。


  幽臧听到她不再抽咽转过身来,手中碾碎朵玫瑰,她从氤氲的红色芬芳中看到了润玉。


  那个男人正在抵抗着血灵子的侵蚀。


  [5]


  "我不问天界之事多年,也不知道丹朱那老糊涂教了你什么,可我不能看着你步入梓芬的后尘。"


  幽臧把玫瑰幻境的场景放大,锦觅抬头看着润玉痛不欲生的样子,失然惆怅。


  这不是她以为他丧心病狂的动用禁术的反噬吗,她当时还骂他苟且。


  "你看看天帝,现在的样子,拜你所赐。"


  拜她所赐,难道这不是他为了杀旭凤,争夺权位,练的禁术吗。


  润玉把自己困在结界里,在淡蓝色结界的映照下从他手腕上散发出来的暗红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异常明显。


  他紧紧的闭着那双湛满星辰的眼睛,极力的克制着自己,克制着自己为锦觅犯下的罪过。


  邝露在璇玑宫门口,亦是满眼泪水。


  为什么所有的不是都要由他来抗。


  为什么所有的不堪都由他来承受。


  老天眼瞎,情劫难逃。


  "你知不知道他折损了一半天命用这血灵子救你。"


  现在幽臧说的每一个字都像烙铁一样烫印在她的心上。


  大梦初醒,荒唐一生。


  她都做了什么,滚蛋,败类。


  她轻笑一声,笑自己有眼无珠,有口无心,空情一场,活该痛彻心扉。


  不,她没有资格。


  自己真应被人人得而诛之。


  救她,他竟然是为了救她。


  不堪萧条,她当时竟然痛骂他不爱她。


  空有七窍玲珑心,竟敢枉他不爱你。


  她根本不懂爱,有没有陨丹都不懂爱,错把什么当爱情。


  魔蝉的声音在一旁吱吱了了,穹顶的极光很亮,她不忍心再看下去,颤抖的起身擦去眼泪。


  幽臧好像感知到了什么,起身带她回了冥界。


  玫瑰花瓣零落了几片在忘川河边。


  ……


  润玉浑浑噩噩的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他自己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噬。


  现在反噬结束了,他要去魔界等人了。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


  天界传言润玉天天赶往魔界,自己屡屡逾越,有些仙人怀疑他心术不正,还有传言陛下得了失心疯。


  可是他不在乎,他依然每天都在派人找锦觅,每天都有人为了锦觅被惩罚。


  润玉静静地走到忘川河边,他觉得今天的水清澈了不少,风吹过来几片玫瑰花。


  魔界怎么会有玫瑰花?


  他捡起来一瓣端详了半天,甚至有睹物思人的感觉。


  仿佛一个簪着葡萄藤的少女朝他缓缓走来,递给他一根红线,那些场景都历历在目。


  仙人这鹿放的不错,膘肥体壮的。


  仙人大有前途。


  他竟不自觉的笑了。


  "公子每日前来可都不曾厌烦过。"


  渡船的老翁走到润玉的身边,这么多天来头一次见过他笑。


  "从不厌烦。"


  他轻声的回答着,桀骜又温润,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玫瑰花瓣,问道:


  "老人家可知这玫瑰花瓣从何而来?"


  老翁看着这魔界,这里从不长花草树木,更何况玫瑰花,他想起来今天来的那位姑娘。


  "老朽记得今天从冥界来了一位气质非凡的姑娘,她说来看一位故人。"


  他一边回忆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这千万年来他看到了太多世间苍凉。


  "姑娘…?那姑娘什么样子?"


  他先想到的是冥界之门竟然开了?


  然后他突然回过神来,一位姑娘,哪怕是一丝希望他也不想放过。


  "老朽也不曾见过她的全貌,她不肯以真面目视人,只是恍惚间看到侧脸,应该是一张清秀干净脱俗的面容。"


  他听老翁说着,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


  忘川呼啸着,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安静,他手里握着玫瑰花瓣,头也不回的迈入忘川。


  忘川怨灵在润玉身边嘈嘈杂杂,抓着他的衣服,撕扯着,似乎在嘲笑他荒谬。


  不过现在忘川的水冷不过他的心。


  .......


  锦觅坐在玫瑰花朵编制的花床上,幽臧告诉她说要受过这八十一天的嗜血之苦才可重融仙骨。


  罪孽是对立的,她应该陪他一起受着。


  "禀郡主,有人硬闯忘川。"


  冥卫的通告打破了宁静,她捏碎了一朵玫瑰花,透过幻境看见忘川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润玉。


  锦觅心想绝对不能让他过来,他是那么纯净如昙花的人,定不可受此戾气。


  [6]


  刺骨。


  润玉愣愣的走在忘川水里,一点一点下沉,他试图控制水,可他身边的幽魂使他不能抽身。


  他不想用仙法让他们消散,这样这些灵魂就要在六界里永世不得超生。


  毕竟路上多苍凉,可惜他是沉沦人,老翁看着润玉一步一步的忘川里沉浸着,他试图阻拦但是都无疾而终。


  忘川的水咆哮着,究竟是什么力量牵引着去天帝往冥界。


  "众魂退散!"


  话落,一把染着冥血的玫瑰花撒到河里,她用自己的血去牵引魂灵。


  锦觅穿着红棕色的大衣站在忘川的那头,由于是冥皇亲封的冥界郡主,河中的幽灵看见她亲自浴血也没有魂魄敢去碰那些玫瑰,只是通通沉下去了。


  现在的锦觅可以多多少少的控制一点冥界之物。


  锦觅想着,他们沉下去就好,免得一会自己控制忘川之水卷散的它们的灵魂。


  众生皆有灵,鬼魂也有家。


  咆哮的忘川突然变得比刚才平静,润玉低头看着河水,有零星的玫瑰花飘过。


  他身边的亡魂幽灵已经散去,抱起被鬼魂抓得伤痕累累的手,"不知是哪位高人相助,改日润玉一定亲自拜访,上门道谢!"他扬声道谢。


  渡船的老翁收起船桨,他本来打算帮他一把驱散幽灵,可有人比他捷足先登。


  润玉声音透过河水的媒介传到锦觅的耳边,她现在无忧亦无怖,用冥界之力酝酿着忘川水,他就要过来了,她不想见到他。


  她觉得自己的灵魂现在都浊恶。


  就像血液自己腐蚀着自己,到将死那日大雨要是能下在她的尸体上就好了。


  润玉突然觉得从膝盖往上有一股水流与之逆流而上,平静了许久的忘川再次波澜狂啸,比刚才更甚,他想与之前进,可根本寸步难行。


  他被忘川水浪打回了不少,波浪翻涌着能看到不少玫瑰花。


  忘川的咆哮使他寸步难行,即便是天帝可是控制冥界之河也是勉为其难,他没有锦觅控制的得心应手。


  锦觅顺势一把波浪把润玉直接涌回忘川河边,涌起来的水高过他的全身,他直接被冲到河岸边。


  当他想再次踏入忘川的时候发现幽灵比刚才更多,而且似乎是有意的阻拦着他。


  他手中的凌霄剑已经出鞘,如果再要拦着他,今天他就要大开杀戒,他刚准备挥剑劈入河中,渡船老翁突然开口。


  "小伙子,那边的人似乎并不想让你过去,你又何必执意,滥杀无辜。"


  润玉听见老翁说话,放下了御剑的手,他抬头看到河对岸隐隐约约翕乎过了一个穿着红棕色鹿皮大衣带着帽子的姑娘,似乎在警告着他什么。


  他觉得身形和一举一动都像极了锦觅。


  "觅儿!是你吗觅儿!"


  润玉对着那边大喊,可没有丝毫的回应。


  恍惚的身影卡顿了一下,消失在忘川的尽头。


  对不起,润玉。


  自己已经不是原来的自己,那么也就已经失去了唤他小鱼仙倌的资格。


  再见吧,忘了我。


  生而遇见你,已经是莫大的荣幸。


  泪滴到她手中的玫瑰花上,她紧了紧手,没再回头。


  或许我会孤独死去,魂魄在六界中浮游的,那时你身边的气氲还能有我的影子。


  润玉两手空空的站在那,直到锦觅的背影消失了很久他依然楞在那,那明明就是她,她为什么不承认。


  无论她多么残破不堪她都认得的,爱她得心从来就没有变过。


  爱一个人,爱她的灵魂,这便是他。


  他回过神来,向渡船的老翁走过去,"多谢前辈刚才提醒,是润玉冲动了。"对老翁行礼后,转身就要离开。


  "小伙子,你…当真想去冥界?"


  老翁犹豫了一下。


  "前辈若有办法,可否指点一二?"


  他听到渡船翁说这话,心中大喜。


  "每逢初七,会有恶鬼道打开令众魂超度投胎,那时你可以顺着去往冥界。不过冥界封锁几百年,如今不知此法是否可行。而且恶鬼道有冥兽把守,凶险异常。"


  渡船翁看着润玉脸上欣喜若狂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愿你平安。


  "润玉多谢前辈指点!"


  润玉行了告辞礼之后便离开了魔界,他要回去算算日子,奔赴冥界。


  ......


  锦觅枯走在冥界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魂魄种类俱全,她现在可谓是百鬼全书。


  什么胆小鬼,饿死鬼,冤鬼,大头鬼,小头鬼她都见过了,还有一些可爱的小鬼,


  然后她注意到有一只恶鬼红着眼睛虎视眈眈的跟着一个可爱的小姑娘的鬼魂。


  那恶鬼正要扑上前去的时候锦觅一把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对着那恶鬼打出一溜冰凌。


  "还不走!"


  恶鬼见她这般样子落荒而逃。


  她怀里的小姑娘,满眼感激的看着她。


  锦觅心想这幽臧叔怎么对什么事都这么顺其自然,对别人也是,对自己也是。


  对这治安也是。


  小姑娘用囧囧有神的大眼睛看着锦觅说,"我…我叫小晴…我已经几百年在冥界没见过这么漂亮和善的郡主姐姐了,谢谢你今天救我…这个…这个送给你。"


  她接过小晴手中的玫瑰花,看着害羞的她,温柔的笑了笑。


  这是她第一次在冥界发自内心的笑。


  "以后自己出门要小心一点哦~"


  锦觅摸了摸她的头转身要走,小晴抬起手轻轻拉住了她的斗篷。


  [7]


  锦觅回头看了看小晴,"小晴…还有什么事吗?"


  她有些愣住。


  锦觅唐突的变成冥界郡主又被冥皇亲自关爱,自然是会引起人的不满和怀疑。


  她是冥界第一位这么和蔼可亲的郡主,殊不知在巷子的深处有幽怨的气息看着她。


  略带羡意还有嫉妒,那人啧了一声转身离开。


  她觉得她是伪善。


  恶心。


  成为冥界之人以后她的通感更加强烈,但是她并没有在意刚才身后巷子里的人。


  曾经她也为光笼罩,而现在敝地在暗里,就这样一直活下去吧。


  她已经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她。


  小晴倒是一直注意着那里,然后吞吞吐吐的说,"郡主姐姐…可不可以来我的家中坐坐…若…若是不嫌弃的话!"


  似乎是在怕着什么,要把锦觅带走。


  锦觅看了看身边的小晴,那么可爱,冥界也有这么天真无邪的人。


  "怎么会嫌弃呢,那我就打扰了。"


  小晴看着锦觅那么温柔的笑着,白皙精致的脸,身上黑色的蛛丝锦缎长裙搭配着暗红色的斗篷衬着她如波的星眼,更增俏魅。


  直到锦觅答应她,紧张的眼神才舒张开来。


  随后她转身领着锦觅进了另一条巷子,锦觅回头看了一眼那里,那人已经不在了。


  她戴上斗篷的帽子跟着小晴。


  风吹过从她肩前错落的青丝,夹杂的几丝猩红,红月洒下,风声絮絮。


  自那天润玉从忘川河边回来之后,把自己关在璇玑宫的书阁里不食不寝搜索着关于冥界的一切文献。


  寥寥无几,无迹可寻。


  邝露会时不时的为他送来些吃的,可都是她怎么拿过来的她就怎么拿回去,一动不动。


  除了送的药,抑制血灵子反噬的药。


  明天是逢七了,想想他心里有点激动,不管那人是不是锦觅,他都要去试试,一丝希望他都不想放过。


  锦觅跟着小晴走到了一个破草屋面前,她看着破败不堪的草屋,原来冥界贫富差距也这么大,比凡间更弱肉强食。


  生活不易啊,不管以什么身份存在都一样辛苦。


  "大家别怕,这个郡主姐姐是小晴的朋友,都出来吧!"


  小晴对着四周喊着,把锦觅拿着玫瑰花的手举起来,示意着周围。


  锦觅听着小晴说完话,映入她眼帘的是一只只渐渐析出的小魂魄们,个个都很落魄,还带有些害怕。


  "…我叫锦觅,是水…是新晋的郡主,是小晴的朋友。"


  自我介绍完的锦觅看着周围一片安静,她竟不自觉的有点胆怯尴尬,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


  是不是把她们吓到了。


  她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对着周围温柔说,"我…我给你们变个戏法吧!"


  她转身把小晴的玫瑰花一部分埋在土里,很怕自己的话不能收场,她想种花给她们看,可又怕现在种不出。


  不知道自己的身体还愿不愿意接受自己。


  她尝试着,闭着眼睛不敢看自己种出来的花。


  然后看着身边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她渐渐睁开眼睛,周围开了好多的玫瑰花。


  原来她现在只能种玫瑰花,也好。


  "姐姐好厉害!"


  "姐姐好棒!"


  "又可以有玫瑰花茶了!"


  "我都说了姐姐是好人嘛!"


  "……"


  她看着旁边的孩子们都一个个的靠近她,眼眶里不自觉的酝酿出了泪。


  她又种了很多的玫瑰花,白色的,黄色的,橙色的,粉色的……


  小屋门前光秃秃的木栅栏上缠绕着许许多多的玫瑰花,无疑为这毫无生机的地方添了不少蓬勃的灵气。


  突然从天上落下几道暗红,冲着孩子们直接砸过去。


  她想都没想直接用身体去接了这道冥法,没时间思考。


  被打的单膝跪地的她一口殷红从体内呛了出来,她抬起胳膊擦了擦嘴角的血。


  果然是自己现在的身体还没恢复。


  "何人放肆!"


  她向小魂魄们的方向丢过去一层凝血结界,希望不要伤害到她们。


  "区区新晋异姓郡主敢拦我幽鸾?"


  一句妖魅到骨子里的话从锦觅身后传来。


  锦觅转身看着她面前的女人,一身暗红色的暗秀敞肩长裙,后尾拖地,前摆略短,棕红色的头发被六根精致的骨簪盘起,尽管额前的斜偏刘海挡住了半只魅眸,还是有说不尽的韵味。


  腰间的血玉玉佩象征着冥界皇族。


  幽鸾是幽臧同母异父的姐姐,他们的父亲不是一个人。


  冥界鬼母也就是幽臧的母亲是当时冥界鬼母,幽鸾的父亲当时骗取鬼母的爱只为了得到冥界之主的位置。


  后来幽鸾的父亲夺位后掀起血雨腥风,把罪名都扣在鬼母的头上。


  整个都冥界说她是戴罪之人,之后幽鸾的父亲从来不让她和鬼母见面,她的父亲是个十恶不赦的小人,动不动就对她非打即骂,用她炼魂。


  幽鸾的父亲根本就没有爱过鬼母,这是鬼母生下幽鸾之后才知道,然后她一度失魂落魄直到遇到了幽臧的父亲。


  她才知道什么是爱情,之后她和他生下来幽臧,一直隐居在冥界。


  后来幽臧渐渐长大,那个男人因为幽鸾是女儿一直对她不管不问,妄想控制幽臧,为他所用。


  那个男人先杀了幽臧的父亲,试图再次诱拐鬼母。


  可被鬼母识破,然后他直接抓走幽臧要抽骨控魂,鬼母以魂魄护着幽臧,悲痛欲绝的她和那个败类同归于尽,临死前逼迫自己的魂魄入前冥皇的身体写下传位于幽臧的皇诏。


  这么多年来幽臧由于血亲的关系一直对幽鸾不闻不问,他觉得她是个可怜之人,随她流放。


  可这几年她嗜血养心,越来越疯魔,甚至在冥界抓走孩童的魂魄滋养心智。


  锦觅看着这个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说她叫幽鸾?


  和幽臧叔莫不是有血亲关系,但他冥皇的身份不方便他出现在这种地方。


  锦觅上下打量着,随时防备着跃跃欲试的她。


  [8]


  她看着眼前这个女人,气场冥力都在她之上,只能智取。


  "大婶,你的裙子卷边了,还有泥。"


  幽鸾瞪大眼睛看着锦觅,她说什么?


  她叫她大婶,她每日都以鲜血滋养自己她竟然说她老!


  锦觅手里暗暗酝酿着不知什么东西,从她身后升起蓝红色的灵气。


  幽鸾突然向她冲过来,锦觅顺势一躲,她根本就没想和她打,从左边对着她的眼睛撒了一把东西。


  "啊!!该死的狗东西!"


  她捂着渗血的眼睛瞬间收手化烟成一缕红烟飞走。


  看着她飞走锦觅才松了一口气,锦觅收了结界后运气调整了一下自己,觉得嘴里里一股血腥。


  在其位谋其职,刚才她煞血为界护着她的子民,根本就没有余力和那个看起来凶巴巴的女人打。


  小晴从树后面跑出来扯着锦觅的袍子一脸崇拜的看着她,"郡主姐姐对那个女魔头撒了什么呀!好厉害!"


  "玫瑰花刺拌花粉…"


  这招她在打穷奇的时候用过,她觉得这个女人应该比穷奇好欺负的多。


  还是多亏了刚才她种的玫瑰花。


  幽臧从人骨座上走下来,看着玫瑰幻境轻哼一笑,玫瑰花刺拌花粉,亏她想得出来。


  他想着如果打起来他就去救她。


  他没有看错人。


  锦觅安抚了一会孩子们转身要走,一阵苍老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姑娘留步。"


  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从她身后走出来,似乎身体非常不好。


  小晴看她过来忙过去扶着,"千游婆婆!您小心点!"


  她回身看着这个老婆婆,能感受到她深厚的灵力可是却觉得她岌岌可危。


  "锦觅莽撞,打扰您休息了。"


  她转过来戴上斗篷帽子,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对待这个婆婆。


  "老身惭愧,刚才还要谢谢你打发了那女魔头。"


  "没事,应该的应该的。"


  锦觅憨憨的笑了笑,可爱灵动。


  "郡主姐姐,千游婆婆超级厉害,是她用她的精魄撑着我们的魂体的,若今天不是你在,恐怕那个坏女人要把我们一窝端了。"


  锦觅低头沉默了很久,不知道说些什么,低下身往小晴手里拍塞了点东西。


  "这是…这是我以前搞到的花蜜,可以让婆婆的身体恢复一些元气,拿着吧。"


  这是她以前在花界酿的百花蜜,对灵气精元的调节大有益处,今天的唐突来访差点让小晴失去了她婆婆,道歉是她应该做的。


  现在全身上下也只有这百花蜜是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千游想开口叫住锦觅,发现她已经带着斗篷走远了。


  如此好的姑娘为何要这般躲躲闪闪,心事重重。


  她心有片湖抱月,有风不敲门。


  ......


  璇玑宫里魇兽静静地趴在夜潭边上,身边没有润玉。


  邝露进璇玑宫发现四下无人,只有一个空了的药碗。


  她知道润玉又走了。


  她拦不住他的人,更拦不住他的心。


  润玉单枪匹马的来到魔界边缘,顺着忘川一直走到尽头,找到恶鬼道的入口。


  冥界之门真的开了。


  倜傥一身白衣的他似乎与这浑浑噩噩融合不来,他拿着赤霄剑,走在鬼道上。


  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六界尽头。


  旁边要投胎的鬼对他指指点点,说他长得怎么和他们不一样。


  长得和他们一样可还了得?


  润玉听不懂他们的鬼话,低头走着,生怕碰到一些不该碰的,他对冥界了解的太少。


  顺着冥界的官道走下去,别的鬼都奇怪的看着他,人家都出去就他一个进去的。


  一旁的一只恶鬼在润玉身后跟了很久,准备缠身。


  它看准了润玉直接朝他扑了过去,润玉也不是盖的,他本不想伤害他,结果根本甩不掉。


  赤霄出鞘,魂飞魄散。


  众小鬼纷纷退散,润玉就这么大摇大摆走过了冥界的官路。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那里,看着周围的玫瑰藤蔓弯弯曲曲的蔓延着,他记得跨过白骨森森的骨海就能到冥界的大门。


  漆黑的前方有几双血腥的眼睛赤裸裸的望着他,寂静过后往往是腥风血雨的开始。


  "唰!"


  突然从润玉的旁边窜出一只冥兽,他之前了解过,这是冥界的镇门兽——冥狮。


  那怪物直接朝润玉扑过来,气息狂躁无比,血盆大口,牙齿锋利,一滴一滴的口水落在地上,黏连恶心。


  润玉布下水牢,手里挥舞着赤霄剑,发现它根本就不往那个方向走,碰到它口水的水全都发着恶臭。


  "嘶!"


  它的爪子划破空气,润玉闪躲,身上的白袍被划裂了一块,肩膀上渗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领。


  他找寻着它的弱点,再这么纠缠下去他会体力不支的。


  看到怪物身下有闪着猩红的骨晶。


  润玉顺势自己翻滚到水牢里,引它上钩,嗜血心切的冥狮顺着润玉的牵引直接扑进了他的天罗地网。


  他天帝的脑子可不是白长的。


  他被冥狮看看的压住,找寻着那块骨晶,一只手抵着它的獠牙,另一只手拿着赤霄剑探着它的底。


  找到了。


  他运气一剑刺破骨晶,随着一声狂吼,冥狮倒在一泼浓红色血泊里,他顺势直接将这块看起来不错的骨晶敲下来。


  甩了甩剑上的血,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进了冥界。


  若是以后能找到觅儿把这个打成首饰送给她。


  整个冥界都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本来靠在座椅上拄着脸的幽臧听到一声吼叫,展出玫瑰幻境上的冥界之门,发现冥狮倒在血里,他的脖子不自觉的向前抻了抻。


  润玉早就消失不见。


  他向前走着,巷子里空无一人。


  直到他听到一声冷笑,幽鸾出现在他眼前,指甲冗长,鲜艳妖媚。


  "弟弟好身手,不如把这骨晶给姐姐我,我就放你过去。"


  他看着眼前一身戾气妖滟的女神,一阵反感不自觉的涌上心口,听这声音都恶心。


  这骨晶是上好的晶石,世间也就这一块,是助长灵气的大好东西,怎能让这妖姬得了去,他暗暗想着。


  幽鸾见润玉不做声,上去直接抢他手中的骨晶。


  润玉直接出鞘对着她砍过去,幽鸾前几日刚被锦觅捉弄完吃了哑巴亏,现在心里一股火。


  她抽出骨剑和润玉厮打着,幽鸾修炼的日子和幽臧差不多,实力不亚于他。


  刚和冥兽战斗过的润玉现在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幽鸾对着润玉洒出一阵骨针,润玉挥剑抵挡着,占据下风。


  一根骨针直接刺入润玉的身体,他咳了一口血。


  现在他本来就遭血灵子的反噬。


  他手持凌霄剑在幽鸾的脸上划了一道,趁着幽鸾走神的时候虚化逃走。


  锦觅从玫瑰阁走到巷子里出来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润玉跌跌撞撞扶着墙好巧不巧的直接倒在了她的脚下,意识消失。


  她愣住了。


  [9]


  穗禾用尽全力将琉璃净火打出去,在润玉的前面,一道水屏障挡住了琉璃净火,随后,他手上那串人鱼泪碎了。人鱼泪的破灭也反冲了穗禾大半灵力,她刚想还击,被一道相似的火光冲撞了。


  "来人,把魔后带回去。以后谁要再让她来天界撒野,杀无赦。"


  旭凤狠狠地撇下一句话,想必这场蓄意屠杀之前两人争执不休。


  原来谁都谋算他深处危险,只有她浑然不知。


  卞城王和鎏英随后带人架着穗禾飞走。旭凤的突然到来让天雷殿显的突兀,片刻刚转身准备离开,从殿外晃进了一道水雾。


  锦觅看着这满目疮痍的景象,看着熟悉的面孔,看着坠下来的润玉。是火神带着穗禾来大闹天雷殿,是他们来这样对她的小鱼仙倌的吗…锦觅越过旭凤走到润玉身边,收集起支离破碎的人鱼泪。转身打开润玉四肢上的锁扣,从手中拿下干葡萄藤重新将润玉的碎发别起,轻轻的为她擦了擦脸。


  "是你吗...小鱼仙倌。"


  锦觅红着眼睛看着他,少有的深情,心口剧烈的痛。看春芳满华,盼地久天长,他说过,她万一回头了呢。


  她回头了。夜泉奔涌,霜花散尽。


  "觅...觅儿...还是被你...看见了。"


  锦觅抬起润玉的脸,他抬头看着她。见过聚合的晶体吗,就是那种凝结在空气的冰凌,那独揽萤火的清眸,直到现在才睁开,他把最清澈的,仍然留给她。


  锦觅挥手,用人鱼泪碎片在润玉周围驻起一道水结界,她转身看着一边的旭凤:


  "是你,还是你们魔界人所为,都不重要,我现在和你说的你能不能听懂我也不管,当年我杀你一次,随后我还你一命,如今你们鸟界时不时来花界造次,我们从轻处理,现在你们乘人之危,这难道就是你所说的天道?"


  旭凤没有作声,身着一身红金蟒战袍的他看起来与这天界违和。玄灵斗姆元君现在大殿门口,世间许是公平的,最难偿的是情债,你误她一轮,她还你一丈,人心凉薄,何况天人。


  现有君子,如温如润,生生不息,温柔前行,不求繁华,只谧为家,惧灭天下,染指为她,撑的起天帝,放的下婵家。


  锦觅回头,她酝酿着空气中的水雾,向后方推出一股气流,魔界用琉璃净火敬她一尺,她用水系凌波掌还她一丈。


  她走到润玉旁边,收了结界,清冷的泪滴在润玉的脸上,她回想着润玉问过她的话:


  "倘若有一天我也元神涣散,你可曾会救我。"


  "我救你,小鱼仙倌,我救你..."


  锦觅抱着润玉,在天雷锁下。霜花彻底碎了,与涌动的夜泉融合在一起。


  倒在一旁的邝露在一边紧了紧手,转头看向另一边。


  "你可知他为何受这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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