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悠 http://www.bdfyy999.com/zhuanjiatuandui/104429.html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自古逢秋悲寂寥,在凤阳城大街上漫步的书生文登心中就如同身处的季节一样,十分萧索。他是浙江武康人,今年二十岁。家里人给他许配了一位貌美的大户人家小姐,他日夜都盼着与新娘共剪花烛、同进罗帐。可就在大喜之日的前一个月,貌美的未婚妻竟意外地如秋叶般凋落。
书生
美梦破碎的文登自此心中抑郁,人海茫茫,自己生命中还能与貌美的女子成就姻缘吗?他决定周游各地,寻觅伴侣。可惜的是,找了一年,还是没有找到能让他怦然心动的美女。
文登扫了扫凤阳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女子,心中不免一阵失落,长叹了一口气。这时,一个白衣道士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主动问道:“这位书生,贫道看你愁眉不展,闷闷不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文登见白衣道士慈眉善目,仙风道骨,感觉和蔼可亲,便坦诚相告:“欲娶佳妇。”
白衣道士轻轻地拍了拍文登的肩膀,笑着说:“往东南方向走十五里,那里有你梦寐以求的美女,贫道刚刚算过,你会有美满的姻缘,赶紧去吧。”
白衣道士
文登思美人之心深切,对白衣道士的话深信不疑,向着东南方狂奔。到达目的地之后,文登发现此处在演戏,观众人潮涌动,将周围挤得水泄不通。既望不到前面,又无处落脚的文登只能环顾四周,搜寻着美女的踪迹。
他的目光穿过连绵的垂柳,来到一座小红楼前,只见一位女子打开窗帘,正兴致勃勃地倚看窗户看戏。
文登定睛一看,只觉女子如月中走出的嫦娥女神,如雪里行来的姑射仙子,一颦一笑,让人心头小鹿乱撞。文登只感觉自己头上丧了三魂,脚底丢了七魄,身体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肆意地观赏着女子的容貌。此时周遭的空气仿佛突然安静了,周围喧闹的唱戏声文登丝毫听不到。
美女
过了许久,夕阳西下,戏曲早已散场,美人早已不见,文登还是痴痴地盯着红楼看,仿佛自己的魂魄还留在楼阁里,留在女子身边,不愿返回身体里。
忽然,一个人从背后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并大声喝道:“哪里来的痴汉,竟敢偷看别人家的闺阁。”行迹被窥破,文登顿时一阵心虚,他转过身一看,发现来者是一个躯体伟岸,身披黑衣的道士。
不等文登回话,黑衣道士紧紧抓住文登的手臂,强行将他拉进那座红楼里。文登想摆脱黑衣道士的束缚,可道士手上仿佛有磁力似的,任凭他怎么使劲都挣脱不开。文登此时心中恐惧,担心道士要惩治他,两条腿不住地发抖,脸色也变得惨白。
黑衣道士看到文登窘迫的样子,不禁大笑道:“书生,你胆子这么小,竟然也敢学人家偷窥。”文登又惧又羞,不敢回话。
黑衣道士
黑衣道士接着说:“书生,实话实说吧。贫道青玄子,楼上的那位女子就是我的女儿梦姑。贫道这段时间一直在为她寻觅夫婿,但一直没有找到能和她相配的。贫道看你面如冠玉,风姿俊爽,是我女儿夫婿的合适人选。你若没有娶媳妇,我愿把宝贝女儿嫁给你。你觉得怎样?”
文登顿时变惧为喜,但嘴里还是要故意推辞一下,便道:“婚姻大事,人生之大伦也。不可不告知父母。”
青玄子闻言不悦,说道:“好一个迂腐的书生,贫道赐你良缘,你竟敢推脱!我的女儿如天仙一般,不怕找不到夫婿。你今天若不跟我女儿成亲,我将另觅女婿。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你别不识好歹。”
文登得知今晚便能行好事,心中狂喜,便向青玄子磕了几个响头,表示自己愿意立即成亲。青玄子顿时转怒为喜。
当时已是晚上,喜庆的烛光将红楼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楼上的梦姑精心打扮一番后,披着红盖头与文登行了交拜之礼。
成亲
随后两人被簇拥着进了洞房。内心狂跳的文登已经准备了数不清的漫漫情话,只要红盖头被揭开,他柔情脉脉的情话就会如潮水般滔滔涌出,让心爱的新娘沉浸在幸福的爱河中。就在这时,丈母娘突然将新娘唤走。文登的兴致立即被打断,只好无聊地坐在灯前发呆,静静地等待着新娘的归来。
直到二更天,新娘才不急不慢地走了进来。不理会丈夫,新娘独自对着镜子摘下头上的翠凤翘与金雀花双朵。紧接着她面向文登,先是慢慢地卸下了芙蓉帔,再是缓缓解下鸳鸯百折裙,然后斜倚在床边,轻轻地脱下双丝文绣履,徐徐地褪去鸳鸯软红袜。
文登看得目瞪口呆,新娘害羞地低头浅笑。蓦然,新娘如秋水般的明眸里荡起一轮秋波,透过喜庆的空气向文登传去。文登不平静的内心被这娇媚的眼波一荡,顿时四海翻腾,五洲震荡,他如迅雷般闪到床前,向着新娘抱去。
新娘
可出人意料的是,床上的新娘竟突然消失不见了,文登扑了个空!人怎么会不见了呢?看着床上的绣枕与锦被,文登心中感到一阵恐惧。摸不着头脑的他只好将被子当成新娘,抱着被子辗转反侧,彷徨了一晚。
第二天天亮,新娘才进入房间。文登要他解释昨晚之事的来龙去脉,新娘只是笑了几下,便害羞地离去了,只留下满脸疑惑的文登呆呆地立在原地。
当天夜晚,文登提前上床,隐藏在锦被之下,静候佳人的到来,这一次,他绝不能再让煮熟的鸭子飞了!二更后新娘进来了,文登偷偷一瞥,只见新娘身穿短红袄,外系着金鸾紫络带,秀发略微蓬松,神态惺松慵懒,一摇一曳之间更显动人。新娘来到床边,掀开兰帐,坐在床上。文登眼疾手快,立即抓住她的胳膊,想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
拥抱新娘
谁知新娘双手轻轻一转,便挣脱了文登的束缚,转眼间整个人如同轻烟一般,消失一见了。现在能陪伴文登的,就只有无尽的寂寂长夜了。怪事接连发生,文登心中万分惊疑,为什么青玄子要求立即成婚?为什么新娘会在床前消失?她是人是仙还是鬼?
直到第二天天日上三竿,新娘还是不来,久候佳人不至的文康心中百无聊赖,便坐在桌子前默写圣人之言。这时,新娘梦姑的妹妹颖姑从门前经过,看到房里的文登,便怔住了,倚着门细细地观看起姐夫来。“这书生风度翩翩,器宇不凡,和姐姐真是天作之合,就连我也......”
她想和文登搭话,可是欲语还羞,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心中踌躇许久之后,才下决心:“这么英俊的男子,我绝不能让他去送死!”于是她强行制造话题,便羞答答地向文登问道:“姐夫,难道你是读书人吗?”
文登心中疑惑,自己一身秀才装扮,小姨竟看不出来自己是读书人,便笑说道:“我十七岁就考中了秀才,天下间哪有不识字的秀才?”
颖姑闻言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文登觉得小姨举止反常,便再三向她询问叹气的原因。颖姑道:“你一个年纪轻轻的秀才,连自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我刚刚在为你叹息。”
书生与小姨
文登本来就觉得自己的婚姻有猫腻,现又听小姨如此说,立即长跪在地上,请她说出事情的原委。颖姑说道:“我的父母修习旁门左道,他们会使用邪法去谋夺别人的巨恶财产。每当他们要做法取财时,一定要先杀一个人来祭祀神灵,让神灵们为他开路。我的父母用姐姐为诱饵,诱使男子上钩,说是要将姐姐嫁给他,实际上那些男子根本就触碰不到我姐姐的身体。自从我记事开始,死于这个圈套的男子估摸有五百个了。今晚星光璀璨之际,便是你的死亡之时。”
文登被吓得面如土色,向颖姑下跪,请她出手相救。颖姑道:“我道行不够,救不了你,现如今只有姐姐能救你。”文登请她具体指点。颖姑继续说道:“姐姐之所以一上床就立即消失,是因为被子底下压着一个六甲符,符上缠着三十六缕红绿丝线,你赶紧将它找出来扔掉,姐姐到时就不会消失了。等生米煮成熟饭后,你再用夫妻之情来打动她。姐姐重感情,她一定会帮你躲过这一劫的。”颖姑说完,匆匆离去。文登急忙向颖姑的背影磕了几个头。
文登马上掀开被子,果然在底下发现了一道符,他急忙将符毁掉。
夜深人静,新娘梦姑盛妆打扮,款款而来。文登藏在被子下伺机而动。等梦姑解衣登床后,文登如猛虎扑兔般将她抱住,梦姑挣脱不开,心中已明白了一切,只好认命,叹道:“都怪颖姑多嘴,坏了父母的计谋。我早就不想干这种事了。如今这样,都是天意。”
洞房
事后,文登跪在床头,哀求妻子救自己。梦姑情深意切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不用相公说,妾身自会生死相随。”说完,她急忙起床,将一只公鸡绑在木杖上,嘱咐道:“相公你将这根木杖扛在肩上,一直向北走大约三十里,等听到木杖上的公鸡开始叫,马上扔掉它。接着再向前走约二十里,你在那边等我,我们一起远走高飞。”
文登将妻子的殷勤嘱托谨记在心,急忙携杖出奔,向北直行。梦姑心里计算路程,估计文登已经走了约三十里路,便向青玄子禀告文登逃走的消息。青玄子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勃然大怒,想骑上快马去追杀文登。梦姑说:“现在夜已深,文登估计走远了。现在去追不一定能追得上,不如用飞剑将他杀掉!”青玄子觉得女儿的话有道理,他喃喃念起咒语,一把飞剑如闪电般划破夜空,直向着北方刺去。
宝剑
文登已经奔了三十里,忽听得肩头木杖上的公鸡大声鸣叫,他急忙将木杖扔到地上。就在这刹那间,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向着公鸡刺去。不一会,鲜血淋漓的飞剑又升空向南飞走了。文登心中连呼侥幸,他不敢多呆一刻,继续向北奔逃,跑了二十里后,他累得气喘吁吁,倚在一棵大树下休息。
不久之后,一只白鹤从天而降,文登定睛一看,妻子就坐在鹤背上。白鹤落地之后,文登再仔细一看,那白鹤原是一只纸鹤。梦姑从怀中拿出一张丝绢,为文登拭干额头上的汗珠,含情脉脉道:“相公,已经没事了,我们一起回你老家可好?”文登点头,说道:“万一你爹追过来该怎么办呢?”梦姑道:“旁门左道只在方圆五十里有用,现在我们在五十里外,他奈何不了我们,没什么可担心的。”
于是文登便带着心爱的妻子返回故乡。此后,文登每天闭门读书,闲暇时就与梦姑吟风弄月,共享鱼水,两人琴瑟和鸣,生活怡然自得。
恩爱的夫妻
有一天,文登正和妻子在屋里嬉闹,一位女子突然闯入。夫妻俩一看,发现来者竟是颖姑,急忙起身问她为什么会来这里。颖姑叹道:“姐姐,自从你跟姐夫双宿双飞后。父母便强迫我代替你去诱惑男人,我不想做这种事。父亲大怒,每天都用鞭子抽我,我每天过得生不如死。三个月前,他们去参加天魔会,我便乘机逃了出来。我心想自己一个弱女子,又没有别的亲戚可以投靠,该往何处安身呢。我便一路打听你们的住处,老天保佑,终于找到了你们。希望你们能收留我。”
梦姑与妹妹重逢,心中自是十分欣喜。文登说道:“小姨能来我家是好事。但长期住在我家却没有正当身份的话,传出去也不好。不然我也小姨找一个......”
梦姑突然打断文登,说道:“没有我妹妹,相公你当初不能脱身,更不能与妾身结成眷属。妹妹的大恩大德,相公你应该报答。再说妾身和妹妹感情很好,两小无猜......”
文登明白妻子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大喜,但此时他不能够表现出高兴的神情,只能装做很平静的样子。梦姑继续说道:“相公是读书人,应该知道上古的圣君虞舜娶了娥皇、女英姐妹。相公应以上古圣君为榜样。”
文登心里乐开了花,但他还是一言不发。梦姑快刀斩乱麻,解下凤钗,卸下耳环,用这些首饰为妹妹精心打扮起来。
姐妹花
颖姑心中欣喜,但还是红着脸拒绝道:“我这次来,只是想做一只寄人篱下的燕子罢了,不敢惊扰姐姐于姐夫这一对恩爱鸳鸯。姐姐、姐夫,这是万万不能的。”
梦姑听了,正色道:“妹妹当初为什么要提醒相公呢?难道不是看上相公了?怎么现在又要拒绝呢?”见自己的心思被姐姐点破,颖姑害羞地答应了。于是梦姑将颖姑和文登拉到一起,准备拜堂成亲。
就在这时,一个白衣道士突然登堂拜访,并笑着对文登说:“书生,我当初说你会有美满的姻缘,现在果然应验了吧。”文登真诚地向道士表示感谢。
梦姑、颖姑见到白衣道士,心下一惊,道:“道长,难道您是父亲的师父。”
白衣道士端正脸色道:“是的,我就是你们父亲的师父。他心术不正,以至于学仙不成,进而落入旁门左道。不仅如此,他还偷走我的符箓用以谋财害命。我多次劝他回归正道,他总是不知悔改,还变本加厉。他犯下的罪行罄竹难书,逃脱不了被剿灭的命运。不过,我觉得你们两姐妹是无辜的,不应受到牵连。我便将求偶心切的文登指引到你们家,一来成就你们的姻缘,二来将你们从水火中解救出来。”
梦、颖两女先向白衣道士表示感谢,然后询问起父母的消息。白衣道士淡淡道:“在我刚刚说话时,你们的父母已经人头落地了。”两女一听,放声大哭,豆大的泪珠从脸颊滑落,在地上形成一圈圈水痕。
新婚却流泪
白衣道士道:“他们作恶多端,应有此报,没必要为他们感到悲伤。”说完,便拂袖而去。两女眼上的泪珠还在滑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流完。文登长舒了一口气,他终于可以安心过日子,不用在担心岳父岳母前来寻仇了。他温柔地安慰了姐妹俩一番。
后来,文登秘密潜回凤阳城,打听岳父岳母的消息,他听人说:“那一天,官军们将这一对夫妻俩抓捕归案,当天就在西郊将他们斩首了。”
行刑
文登感叹,恶有恶报,天理昭彰。他回家后,又安慰了妻妾一番。
此后,文登陪伴着貌美的妻妾,相守到白头。
后记:青玄子夫妇以妖术谋财害命,作恶多端,最终落得个身首分离的下场,可谓是报应不爽;梦、颖两女若不是因为一时心善,帮助文登逃过一劫,自己又怎能逃离后来的厄运呢?为非作歹,害人害己;心存善念,既是帮助别人,更是帮助自己。
改编自《谐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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