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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见街上有小女孩迷路,我好心帮忙,谁知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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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内容为虚构故事,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1

一辆红色出租车稳稳停在小区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俊逸的男人从车上下来,身材挺拔,额头宽广,鼻梁直挺,一双澄澈的黑色眸子,沉静中带着一丝清冷的忧郁。

出差一个多月,他每天疲于工作,现在头脑发昏,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上一觉。

萧瑟秋日,小区里的枫叶红了,裴真拖着行李箱走在枫树下,步伐稳健丰神俊朗。不时有枫叶飘落在他的肩膀上,片片枫叶鲜红如血,就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

“叮——”电梯在十六层停下。

裴真悄悄掏出钥匙开门,他这次回来谁也没通知,打算给母亲一个惊喜。

落日余晖倾洒在房间,屋内陈设全都镀上了一层暖融的金色。

鱼缸旁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她微微躬着腰,像只八爪鱼一样紧紧扒在鱼缸外壁上,敏锐的目光追随着游动的小金鱼,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

光看还不过瘾,她还用手指咚咚地敲打鱼缸,水波荡起一阵阵涟漪,胆小的金鱼被她的恶作剧吓得东逃西窜。

裴真心里咯噔一下。

这些金鱼通体银白,唯独头顶正中为艳红色,像是丹顶鹤一般,学名叫红顶虎头。

因为有鸿运当头的寓意,所以做生意的都喜欢养。

自从养了这一缸金鱼,公司的生意也一天天红火起来,父亲裴国富觉得是金鱼带来的好运气,于是把这些鱼当宝,每天好生伺候着,谁也不让碰。如果父亲知道他的宝贝鱼被这么折腾,肯定要大发雷霆的。

“哎……”裴真张口制止。

听到身后有动静,小女孩慢慢转过身来。

她大约八九岁的模样,瘦弱的身段,娇小的个头,齐耳短发,头上夹着两只金色蝴蝶发卡。微黄的头发紧紧拢在耳朵后面,露出一张圆圆的小脸。

肌肤是迷人的小麦色,双颊透出淡淡的粉色,让人很容易联想到她在阳光下活力充沛的样子。眼睛又细又长,眼珠黑亮,像一对儿黑玻璃球浸在清水里。

她上身穿白衬衣,袖口绣精致的荷叶卷边,领口系蓝色蝴蝶结,两条丝带飘逸地垂落下来。

下身是一条蓝色短裙,白色连裤袜勾勒出她细长的腿部线条,脚上蹬一双漆皮小黑鞋。

看到裴真在看她,她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安的窘态,只是双手交握放在身前,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羞涩的笑。

母亲张怡从厨房端着一盆洗好的水果过来,看见风尘仆仆的裴真,眼睛里满是惊喜,“你回来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因为想给你个惊喜。”裴真大步上前搂住母亲,张怡亲昵揉他的头发。一个多月不见,儿子瘦了一圈,当母亲的心疼极了。可惜这感人的母子重逢,因为第三人的在场,只能草草结束。

张怡介绍说:“这是诗蓝的女儿,安琪。”

她口中的诗蓝,就是小有名气的广告模特安诗蓝,是张怡的得意门生。裴真老早就听母亲说起过,一直单身的安诗蓝想要收养一个孩子,只是他没想到诗蓝的办事效率这么快,话才没说多久,人就已经领回来了。

“这就是我常常跟你提起的裴真哥哥。”张怡笑着对安琪说。

“裴真哥哥。”安琪朝他摆摆手,模样乖巧可人。她的声音非常好听,说是跟百灵鸟一样也不为过。

裴真点点头,对她报以微笑。

张怡非常喜欢安琪,一直亲热地握着她的手,招呼她吃这个吃那个,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统统都搬出来。

裴真知道,母亲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想要一个女儿,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她只生了裴真这一个儿子。

看到母亲对安琪疼爱殷勤的样子,裴真有些吃味。不过这也难怪,安琪确实是一个招人疼的孩子。

有一次,张怡给她扎小辫子,因为头回没经验,结果把辫子扎得太紧,勒得生疼。

换别的孩子早就开始嗷嗷叫唤了,安琪却一声不吭,回到家才把辫子解开。安诗蓝看着她掉落的几缕头发,心疼地问她:“你怎么不跟阿姨说,让她给你松松啊?”

谁知道安琪说:“阿姨喜欢我才给我扎辫子的,如果我说疼,不就伤阿姨的心了吗?”

张怡听说后非常感动,从此对她更是疼爱有加。

裴真在家休整了两周后,又拖着行李箱去了机场。

家里虽然有自己的生意,可生性倔强的裴真却不愿意倚仗父母。好男儿雄心万丈志在四方,他要靠自己的力量闯出一片天。

这天,裴真为一个方案忙得焦头烂额,手机铃声突然响了。他低头一看是母亲张怡的电话,就顺手把电话挂掉了。谁知这一忙就忘了,直到晚上十点多才想起这事儿。再一看,手机上已经显示有十多个未接来电。他忙回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了。

电话那头的张怡听起来很不好,精神疲惫语气沉重,沙哑的嗓音带着掩饰不住的哭腔,“诗蓝心脏病突发,今天上午去世了。”

裴真的心大力一揪,一股子悲凉从心底缓慢扩散出来。

安诗蓝比他大三岁,性情温柔爱照顾人,对他极好,裴真把她当亲人看待,有什么知心话也愿意跟她讲。好端端的人突然一下子没了,裴真一时缓不过神来。

安诗蓝有心脏病他是知道的,她也一直对自己的病很注意,每天随身带着药,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就吃。虽然有几次情况确实凶险,但好在吉人自有天相,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前些日子她和张怡去庙里烧香,庙门口一个算命的瞎子说她命中有一大劫,若不想法化解,只怕凶多吉少。

安诗蓝从来不信这些江湖术士的话,心里也没当回事儿。谁知过后没多久,她就突然猝死在家中。张怡现在后悔极了,她一直埋怨自己,如果当时听了那个瞎子的话,可能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从上午知道噩耗到现在,张怡的眼泪就没有停过。她现在只要一想到安诗蓝,心口就痛得厉害。相识七年,两个人早就感情深厚,安诗蓝突然撒手人寰,让她怎么接受得了?电话那头不时传来张怡压抑的啜泣声,声声悲切,肝肠寸断。

裴真深叹一口气,刚想开口安慰,却听见张怡说:“我跟你爸商量过了,诗蓝突然去了,留下安琪一个人无依无靠……我们打算收养安琪。”

他顿时愣住了。

2

那天在电话里,裴真还知道了一个令人震惊的事情——安琪竟然是安诗蓝的亲生女儿!

十年前,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17岁的安诗蓝与男友偷尝禁果生下孩子。当她还在憧憬美好生活的时候,年轻的小爸爸却因为顶不住生活压力,自己一个人偷偷溜掉了。

婆婆每天冷言冷语指桑骂槐,抓住一点机会就插着腰泼妇骂街。安诗蓝本来想为了女儿忍忍,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偷偷打起孩子的主意。

有个人贩子答应出两万块钱把孩子买下,两万块钱可是家里一年的收入。婆婆听说这个消息后满心欢喜,安诗蓝知道后又惊又怕,与婆婆大吵一架后,抱着孩子冲出家门。

寒冬腊月,雪花纷飞。

安诗蓝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背井离乡,坐了三天的火车来到了临州市。

她早早辍学,没什么一技之长,身边还有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很多单位都不愿意聘用,她只能做些别人不愿意干的工作。

接二连三的碰壁,让安诗蓝终于看清了现实,于是她隐瞒孩子的事,这才找到了一份体面的文员工作。

她每天拼命工作,加班加点也不嫌累,老板杨总很赏识她,两个人在接触中慢慢产生感情。公司扩大业务,准备在江海市开拓一个新市场,杨总问她愿不愿意跟他一块儿去。

安诗蓝知道,如果她答应将意味着什么,这是上天给她的机会,如果抓住了,她的人生将完全改变。安诗蓝权衡再三,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她把孩子放到了一个小县城的福利院门口,为了方便日后相认,还将一个雕花银镯子塞进包袱里。

安诗蓝躲在一棵大树后面,亲眼看着工作人员把孩子抱进去,这才擦干眼泪默默离开。

安诗蓝跟杨总去了江海市,两个人很快住到了一起。为了跟以前的自己彻底告别,她把自己原本的名字安婷婷改成了安诗蓝。

她工作非常拼命,忙到凌晨是家常便饭。只可惜她文化程度不高,碰到一些高质量的客户没办法沟通,有好几次还闹出了笑话。

安诗蓝知道学历是她的短板,于是她白天工作,晚上去夜校进修,就这样认识了大学教授张怡。

安诗蓝对张怡很尊敬,张怡也非常喜欢勤奋好学的安诗蓝,两个人渐渐成为无话不谈的忘年交。

无巧不成书,张怡的丈夫裴国富开了一家广告公司,眼下正好需要一个内衣模特,可找了很多人都不满意,那天他无意中看见来家做客的安诗蓝,顿时眼前一亮,推荐她试试。

这次的拍摄经历彻底改变了安诗蓝的命运,安诗蓝身着性感内衣的巨幅广告刚一亮相,立刻吸引了众人眼球,人们纷纷猜测那个长相清纯胸围傲人的女模特是谁。

于是,各种广告合约纷纷砸过来,安诗蓝乘胜追击又拍了一系列广告,一时间成为炙手可热的广告明星。

风花雪夜,纸醉金迷,这一切就像梦一样。

可这样风光的日子没有几年,梦就醒了。眼角添了皱纹,身材开始走样,当年山盟海誓的痴情浪子,转眼又去追逐更加年轻漂亮的女人。

安诗蓝身边的人来来去去,分分合合,最后终究只有她一人。每当夜深人静,安诗蓝总是陷入一种不可消解的恐慌当中。她悲哀地发现,这所装修豪华的大房子,真是静得可怕。

安诗蓝又想起那个被自己抛弃的女儿来,现在的她已经对爱情死心,只想要一份属于自己的亲情。安诗蓝跟张怡说出了深埋多年的秘密,张怡鼓励她把女儿找回来。

于是,安诗蓝又去了小县城的福利院。

在福利院孙院长的帮助下,安诗蓝终于见到了被自己抛弃的女儿。小女孩已经十岁,身子单薄瘦弱,纤细的手腕戴了一只雕花银镯子。第一次见面,小女孩有些懵懂羞涩,看她的眼神瑟缩躲闪。

孙院长轻轻向前推了一把,“别怕,琪琪,那是你妈妈。”

小女孩怔怔地看着她,然后轻声喊了一声“妈妈”,声音飘忽微弱,像是刚出生的小猫。

安诗蓝心弦大动,内心一阵尖锐的疼痛,汹涌澎湃的压抑情绪瞬间有了突破口,她上前一把抱住小女孩,大声痛哭起来。

安诗蓝本来还有些担心,女儿从小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她的脾气品行,万一她不服管教,还真够让人头疼的。

可是真正相处之后,安诗蓝这才发现是自己多虑了,安琪虽然内向害羞,可是说话彬彬有礼,举止非常有教养,不像是从福利院出来的,倒像是有钱人家培养的大家闺秀。

安琪非常懂事,两个人的相处也算融洽,可安诗蓝总觉得她的懂事带着礼貌的疏远。

安诗蓝知道,自己把她从小丢在福利院,安琪心中有一根刺,所以不愿意让她碰,也不愿意亲近她。可是她有信心,只要自己用加倍的爱去关心她,一定会把女儿的心焐热的。

日子平淡如水,可安诗蓝却喜欢上这种平淡的快乐,她甚至有些后悔没有早点儿把安琪接回来。如果早一天接回来,她就可以早一天感受这种踏实的幸福。

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母女团聚的幸福日子没有持续多久,安诗蓝就突然撒手人寰了。

张怡是最了解安诗蓝的,她的情非得已,她的彷徨迷惘,她的悔不当初,没有人比她更加清楚。

安诗蓝突然离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可是张怡知道,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儿安琪。当初是她鼓励她把安琪接回来的,现在安诗蓝去了,于情于理,她都有义务把安琪抚养好。

对于母亲的决定,裴真没有反对,自己常年离家不在父母身边,父母也需要一个人在身边照料,收养的事情很快定了下来。

一周之后,安琪正式成为裴真家里的一员。

3

因为安琪的到来,张怡一偿宿愿,终于有了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

张怡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就是把安琪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手牵手送她去上学。

安琪天资聪颖又勤奋好学,每次考试都是一百分,老师们都非常喜欢她,还让她当班干部。

安琪从来不跟大人乱要东西,吃饭的时候也是等大人都上桌之后,她才开始动筷子。吃饭细嚼慢咽,斯文有礼。她还喜欢做家务,抹桌子擦地,每天把自己的小房间收拾得妥妥当当。

到了晚上,安琪还会给张怡打洗脚水。张怡坐在沙发上泡脚,安琪就用稚嫩的小手为她捏肩捶腿。张怡闭着眼睛享受女儿的关爱,心中涌动起一股暖流。她忍不住感慨,这女儿真是比亲儿子还孝顺。

本来裴真还担心母亲因为安琪会太过操劳,可见母亲每天这么高兴,也就放心了。他每次出差回家,都会给安琪带礼物。

听母亲说,安琪把这些礼物全都小心收起来,说是哥哥送的,谁来也不让动。裴真浅笑,真是个傻孩子!

裴真是独生子,因为性格孤傲,向来独来独往,很难与别人亲近。

可是现在变了,每当他风尘仆仆回到家,一个小家伙就飞扑过来,如一只小考拉挂到他的脖子上。裴真双手紧紧抱着她,享受着她独特的欢迎仪式。

安琪喜欢窝在怀里对他撒娇,用小手去摸他的脸,用嘴唇去亲吻他的脸颊。裴真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后来慢慢就习惯了。孩子是最不会撒谎的,她喜欢谁,就会主动靠近谁,亲近谁。

裴真非常欣慰,这个世界上除了亲人之外,他又多了一个可以照顾,可以牵挂的人。

4

裴真要结婚了。

他跟姚乐薇谈了三年恋爱,两个人一直聚少离多,裴真一心扑在工作上,一忙起来几天都没有消息,换别的姑娘早跟他掰了,可姚乐薇一直无怨无悔,连一句牢骚都没有。

不仅如此,她还经常提着礼物去看望裴真的父母,给家里打扫卫生,陪张怡聊天解闷,夫妻俩对姚乐薇满意极了。

张怡和裴国富算是看出来了,指望这小子抱孙子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于是两个人一合计摆了一场鸿门宴。

他们把姚乐薇的父母请来,两个老太太分别坐在裴真的左右两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非逼着裴真给个说法。

再加上两个老爷子在旁边帮腔,一杯酒一杯酒地猛灌,裴真被他们整得晕晕乎乎,糊里糊涂就答应了。

裴真好不容易松口结婚,这可不能耽搁,于是双方家长趁热打铁又把日子给敲定了。

大喜的日子很快到了,婚礼宴会在希尔顿酒店举行。姚心悦是姚乐薇的表妹,在公安局工作,这次特意请假来参加表姐的婚礼。

她找到自己的桌号坐下,随手剥了块糖塞进嘴巴里。婚礼主色调是高雅暖融的香槟色,随处可见的香槟玫瑰让人仿佛置身在一片花的海洋。

高清大摇臂,巨幅LED显示屏,五彩的霓虹灯不停翻滚旋转,将硕大的宴会厅打造得温馨而浪漫。姚心悦兴奋地举着手机拍照,简直比自己结婚还开心。

旁边圆桌坐的是新郎新娘的大学同学。

“我说这人就是命啊,想当初咱们为了校草争风吃醋,没成想最后谁也没捞着。”一个烫着大波浪的女人大发感慨。

“就是,当时你因为裴真跟我说了几句话,好几天都没搭理我。”旁边人揶揄她。

大波浪微微叹气,语气中带着无限感伤,“唉,以前的事儿别提了,现在人都结婚了,提这些陈年往事干吗?”

过了一会儿,她又对旁边的女人说:“葛菲,当初你离裴真最近,我还以为你们俩能成呢。”

那个叫葛菲的女人在人群中甚是扎眼,身材高挑,体态丰盈,一张瓜子脸白皙透亮,一双含情目楚楚动人,半遮半露的傲人乳峰呼之欲出,任谁路过都要瞟上几眼。

别的女同学参加婚礼虽然都精心打扮过,可都有不跟新娘抢风头的自觉,这位大小姐却反其道而行,一袭红色晚礼服妖冶隆重,大开叉大露背,踩着一双高跟鞋袅袅而来。刚一亮相,立刻成为全场的焦点。

葛菲脸色发黑,翻了个白眼,“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说着从座位上霍地站起来,冷着一张脸出去了。

她刚一离开,众人就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你看她今天穿的衣服,前面露半球,后面露屁股,这哪儿是来祝福新人的,这分明是过来闹场的!”

“她喜欢裴真整整七年,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还真够倒霉的。”

“这姚乐薇也是厉害,不声不响就把我们校草给拿下了,真是傻人有傻福。”

姚心悦在旁边默默叹气,果然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女人的地方就有是非。

裴真和姚乐薇是高中同学,大学又考到了同一所学校。裴真高中参加篮球队,大学组乐队,还是校学生会主席,清新俊逸气宇不凡,随便在校园走一圈,就能收获一票迷妹的惊声尖叫。

姚乐薇则相貌平平,没什么缺点也没什么耀眼的优点,属于扔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种人。

她爱吃零食,本身又是易胖体质,高考冲刺挑灯夜战,她一边刷题一边吃,好不容易考上了重点大学,肉也长了上去。

姚乐薇高中时就喜欢裴真,可也只是默默喜欢,因为她知道,裴真就像天上的一颗星星,就算她踮起脚尖也够不着,与其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干点儿靠谱的事儿,比如减减肥什么的。

于是她每天早晨围着操场跑圈,累得气喘吁吁,小肚腩一颠一颠,围观的同学扯着嗓子奚落她,“肥肥,加油加油!”

她听见也不泄气,一圈一圈干劲十足,每次跑完还给拉拉队做一个致敬的谢幕礼。

姚乐薇就像大家的开心果,这个开心果积极乐观还没有攻击性,所以大家都喜欢她。裴真也喜欢她,有时候跟她开玩笑也不避讳。可姚乐薇知道,他是把她当哥们儿了。

这也难怪,姚乐薇身上毫无让男生怜惜的柔弱气质。

刚发了新教材,女同学撒娇说提不动,姚乐薇就帮她一口气呼哧呼哧扛到六楼;

宿舍楼19升的大桶水,换水的人从来都是姚乐薇;

不化妆也不自拍,当着裴真的面也敢一口气吃两个汉堡……

此种事例不胜枚举,在同学心目中,姚乐薇就是个男人。尽管姚乐薇跟裴真走得近,裴真的后援团们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大学毕业各奔东西,本来男神也只是少女时期的一个梦,可没成想姚乐薇的公司跟裴真合作,两个人又见面了。

老同学重逢吃了几顿饭,两个人的话题也越来越多。姚乐薇也没多想,裴真周围的女人乌泱泱,哪能轮得到自己?

后来有一次过马路,前面冲过来一辆车,裴真情急之下牵了她的手,等过了马路这手也没松开,两个人就这么糊里糊涂在一起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感觉就是不可能。后来知道这是真的,全都大跌眼镜,没有一个人看好这段感情。

可有时候感情就是很奇怪,越是情比金坚越是脆比纸薄,越看着不靠谱,越是跌跌撞撞百炼成钢。在周围一对对郎才女貌神仙眷侣闹分手时,看着不那么般配的两个人,竟然要结婚了。

一系列令人热泪盈眶的结婚仪式过后,婚礼酒宴终于开始了。众人举杯换盏大快朵颐,宴会厅内一片欢声笑语。新郎和新娘为每个桌的客人敬酒,不一会儿,就到了跟前。

新郎裴真身着纯白色西装,身材挺拔神采奕奕,就像从童话里走出来的白马王子。

新娘姚乐薇脸盘白白净净,眉眼清清亮亮,一笑起来,眼睛就眯成两条小月牙。

虽然最近减肥效果颇为显著,可红色蕾丝长裙紧紧裹在身上,还是暴露了她圆滚滚的身材。

葛菲端着酒杯站起来,扭着身子硬塞进两个人的中间。她随手一撩棕色卷发,一双媚眼勾子似的望向裴真,猩红的嘴唇噘起来,“恭喜你了。”

表情似怨似嗔,娇滴滴的语气让人瞬间酥了骨头。

裴真与她碰杯后一饮而尽,态度礼貌又克制。

裴真英俊潇洒,葛菲妩媚动人,两个人并排站在一起,真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旁边的姚乐薇与之相比黯然无光,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哪个才是今天的新娘。

葛菲跟左边的裴真碰完杯之后,这才扭头看向右边的姚乐薇,“也恭喜你了!”

语调不情不愿,带着一股子敷衍了事的傲慢。

对于葛菲显而易见的怠慢,姚乐薇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举起酒杯,真诚地说了一句“谢谢”。

可没成想,就在两人碰杯的一刹那,葛菲的酒杯不知怎么忽然一抖,杯中红酒瞬间全部倒在了姚乐薇的衣服上。

她的胸前立刻浸湿一片,黏糊糊湿漉漉,样子相当狼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葛菲可怜巴巴地说。

姚心悦眼明心亮看得明白,这个女人今天就是来示威的,她瞅准了表姐大喜日子不好跟她撕破脸,所以接二连三出招挑衅。

姚心悦想为表姐鸣不平,却又怕搅了表姐的婚宴,只能站在边上干着急。

她想着姚乐薇能说两句狠话挫挫坏女人的锐气,没成想耳边听到的却是“没关系,我去换下来就可以了”。

姚心悦摇摇头,她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老好人一个。

在伴娘团的陪同下,姚乐薇去楼下化妆间换衣服去了。

姚乐薇刚一转身,葛菲就立马贴上去,缠着裴真非要给他敬酒。裴真不依,她就撒娇不许。两个人互相推攘扭成一团,周围看热闹的人鼓着掌起哄。

姚心悦撇撇嘴看不下去了,扭头离开。

身穿酱红色旗袍的张怡喜气洋洋,今天一整天都笑得合不拢嘴,姚心悦礼貌地跟张怡打招呼。聊天的过程中,姚心悦发现张怡一直心不在焉,她不时歪头看向旁边,眼神带着慈爱的笑意。

姚心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角落处有三名客人正在谈笑风生,一只竹编摇篮放在他们身边,一个小女孩托着腮蹲在一旁。

摇篮里的小婴儿只有五六个月大,肥嘟嘟的小脸蛋,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样子可爱极了。

小女孩不停摇晃手中的布娃娃逗他玩,小婴儿着急伸出小手去够,可怎么也够不着,急得两条眉毛扭成一团。

婴儿委屈的小模样惹得围观大人哈哈大笑,小女孩也眯着眼睛笑起来。

“她叫安琪,是我的女儿。”张怡说,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宠溺,“她很喜欢小孩子,每次见到小孩就迈不动腿,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姚心悦早就听说姐夫家收养了一个小女孩,一家人都待她如珠如宝,今天一见,果真如此。

“安琪,过来!”张怡喊。

安琪远远听见母亲的召唤,站起身朝她招了招手,连蹦带跳跑过来。

“安琪,这是心悦姐姐。”张怡介绍说。

“姐姐好。”安琪眯着眼睛说,声音软软糯糯,听得人心里暖暖的。

姚心悦弯下腰摸摸她的小脸蛋,“真乖!”

“姐姐长得真漂亮,就像电视里的明星。”安琪仰起小脸一本正经地说。

姚心悦被她逗乐了,这样一个乖巧嘴甜的小女孩,有谁会不喜欢呢?

她面带微笑地看着安琪,小心地将她歪掉的衣领整理好,低头的一刹那,目光无意间落在她手中的布娃娃上。

那个娃娃明显是用破布条缝制而成,各种颜色各种材质乱作一团,手工粗糙而拙劣。

布娃娃的眼睛是两颗黑色扣子,圆滚滚黑漆漆,像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

没有鼻子,只简单画了一张大嘴,鲜红色的嘴唇咧开血盆大口,露出像钢针一样的锋利牙齿,神情诡异凶恶,好像要把什么东西吞噬掉。

这个布娃娃一点儿都不可爱,看起来还有些瘆人,不过,看布料的花色和染制工艺,还有些少数民族的味道。姚心悦一向对民族风感兴趣,她想拿过来仔细瞧瞧,没成想手刚刚抬起来,娃娃就被安琪很快藏到了身后。

“姐姐只是看看,又不要你的娃娃,你怕什么?”张怡说。

安琪摇摇头,瞪着一双黑若幽潭的眼睛,怎么也不肯把娃娃拿出来。

“小气。”张怡笑着去刮她的鼻子。

时间已经不早了,姚心悦跟张怡寒暄了几句便要告辞。她走下楼梯,正好看到已经换好衣服的姚乐薇从化妆间里走出来。

姚乐薇换上了一件水蓝色的小礼服,头发精致地盘起来,发髻处簪了一朵水晶花。

她身材虽然圆润,可是却不显臃肿。眼睛清澈明亮,粉嫩嫩的脸蛋如三月桃花,整个人秀丽端庄,容光焕发。

姚心悦还在为刚才的事情耿耿于怀,她上前拉住姚乐薇的手,跟她说了一些姐妹间的知心话。虽然在年幼无知的时候,调皮的姚心悦经常捉弄傻乎乎的姐姐,可是外人如果敢欺负姚乐薇,姚心悦一定第一时间撸袖子冲上去。

姚乐薇心地善良天性乐观,说好听点儿叫心大,说难听点儿就是傻,别人随便说一两句甜言蜜语,她就能肝脑涂地掏出一片赤诚之心。可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配被当人看,把别人的赤诚之心当球踢的比比皆是,到最后伤心的只能是她自己。

面对妹妹的苦口婆心,姚乐薇却很不当回事,“傻妹妹,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对你好,你也会对我好。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好人了!”

姚心悦扶额无奈,得,这话算是白说了。

“宝宝……宝宝呢?”

忽然,几句刺耳的叫喊从楼上传下来,原本嘈杂的宴会厅一下子噤声,人们都把目光聚焦到一个女人身上。

那个女人神色惊惶不定,哭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恐慌,“刚才还在摇篮里的,我一转身,他就不见了!”

婚宴已经接近尾声,宾客们陆陆续续地离开,刚才还人声鼎沸的宴会厅,不知不觉安静下来。

甜点台摆放着一块一块精致的小蛋糕,贪嘴的妈妈被蛋糕吸引,端着盘子去夹。

可当她捧着盘子回来的时候,原本在摇篮里睡觉的宝宝,竟然不见了!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吓懵了,她脑子空白六神无主,在宴会厅里疯了似的跑来跑去,逮着人就问“看没看见我的孩子?”

余下的宾客也都自发寻找丢失的婴儿,姚乐薇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立刻加入到寻找宝宝的大军中。大家把宴会厅找遍了,竟然没有孩子的踪影。

孩子可能被拐卖了!这个猜测像一块大石头重重压在每个人的心上。有人拨打了报警电话,众人垂头丧气,屋子弥漫着一股沉重紧张的气氛。

“在那边!”一个声音在人群中炸开,人们为之一振,马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可是眼前所见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刚刚才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宝宝竟然从摇篮里爬出来了,此时此刻,他正卡在二楼栏杆处。因为栏杆有缎子遮挡,所以刚才没有人发现,如今他半边身子已经探了出去,两只小脚悬空扑腾着,小小的身子在空中摇摇欲坠。

二楼离地面少说也有六七米,这要从楼上摔下去可不得了!可万一冒冒然冲上去,他很容易受惊直接掉下去。

左右为难之际,最让人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不知危险的宝宝瞧见了绑在灯架上的彩带,想要伸手去够,可就在他伸手的一瞬间,他的身子顿时失去重心,整个人如倒栽葱般一头扎下去。

众人一声惊呼,宝宝的妈妈两眼发黑,大叫一声后,直接瘫软在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姚心悦身轻如燕翻过两张桌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后,一个猛虎扑食一把将孩子搂到怀里,她在地上一个翻滚后停下来。婴儿在怀中哇哇大哭,虽然惊险万分,倒也安然无恙。

一场危机就此解除,孩子的妈妈喜极而涕,连连道谢,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

姚心悦看着空空的摇篮,若有所思,一扭头,猛然发现安琪正盯着她看。她的眼神直勾勾的,阴沉晦暗,像两只冰窟窿透出丝丝寒意,唇角微微挑起,露出一丝若隐若无的狞笑。

姚心悦觉得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令她透不过气来,她心咯噔一下,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样的眼神,竟有些令人毛骨悚然。

“安琪,安琪!”张怡在身后喊。

“我在这呢,妈妈。”安琪微笑应着,眨眼之间,刚才晦暗不明的眼神转瞬消失,她的脸上又绽放出甜美的微笑。

安琪蹦蹦跳跳到了张怡身边,像一只乖巧的小猫一样,窝在母亲的怀里尽情撒娇。张怡亲昵地给她捋捋额前碎发,低头就是一个甜蜜的吻。这样母女情深的画面,真是让人羡慕!

姚心悦揉揉眼,可能最近太累了吧!

5

前一阵因为南坪村的连环害死人案,重案组一连好几个月没休息,案件侦破之后,金辰给组员们放了大假。

假期第一天,姚心悦正在家里睡觉,没成想一阵手机铃声把她从睡梦中吵醒。

姚心悦迷迷糊糊接起电话,只听了一句就蹭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姐夫家出事了!

张怡和裴国富死了,煤气爆炸!

大剧院每个月都会有几场交响乐演出,张怡和裴国富有听交响乐的习惯。他们看时间和曲目都挺合适,于是在网上提前订了票。

演出十点结束,他们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十点半。走出电梯,感应灯不知怎么不亮了,楼道里黑咕隆咚,静得有些吓人。

裴国富就着微弱的光亮摸出钥匙开门,今天真是邪了门,钥匙孔好像被堵了什么东西,门怎么也打不开。

裴国富知道这是开锁小贩的伎俩,故意先把锁眼堵了,焦急进门的住户只能打电话叫他们开锁,附近已经有好几户邻居中招了。

裴国富一向对这种事深恶痛绝,他偏偏不信这个邪,于是找了根铁丝,希望凭自己的力量把里面的胶弄出来。

心情烦躁的时候,他习惯点上烟,一边抽烟一边干活。于是,明月高悬,黑灯瞎火,他就这么半蹲着捣鼓了二十多分钟,功夫不负有心人,门终于被他捅开了。裴国富得意洋洋推开门,没想到,一股浓重的煤气味扑鼻而来,让人透不过气来。

裴国富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快跑!”

可是来不及了,积存在屋内的煤气轰然爆炸,两个人瞬间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震飞出去。

爆炸的威力非常巨大,墙面开裂,铁门变形,房子被熊熊大火所吞噬。妖冶的火龙肆无忌惮扩张它的爪牙,黑色的浓烟不断从屋里滚滚冒出。

哭声,喊声,警笛声,很快,消防车和救护车都来了。裴国富医院抢救,可是因为伤势太重,医院的路上。

事故发生之后,警察和燃气公司来调查爆炸原因。一周之后,调查结果最终确定,这次的悲剧是由于煤气阀门没有关闭,造成煤气泄漏造成。

再加上窗户紧闭,房间密封,空气不流通,造成屋内的煤气浓度达到了爆炸的极限。这时候如果遇到明火,很容易造成爆炸,而裴国富口中叼的烟卷,正是死神的召唤信号。

得知噩耗的裴真很快回来了,他久久站在面目全非的屋子里,不发一言。

空气中依然残存着刺鼻的焦土味道,墙壁黑乎乎一片惨不忍睹,像是涂上了一层黑色的油漆。屋内电器物品全部烧毁,所有衣柜和床都烧成了黑炭。

两行泪水从悲伤的脸上无声滑落,裴真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他现在非常后悔,为什么自己这么自私,这么无情,整天只顾着自己的事,连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子欲养而亲不待,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处理完父母的丧事后,裴真马上又要动身离开。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做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把公司搬回江海市,他已经后悔一次,不允许自己再后悔第二次。

事故发生当天,安琪的同学正好过生日,她去参加生日派对,当晚住到了同学家,这才免去一劫,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安琪是裴真名义上的妹妹,说是妹妹,其实更像是养了一个孩子。裴真人在国外,照顾安琪的重任就落在了姚乐薇的肩上。

姚乐薇每天早早起床,给她准备丰盛的早餐,送她上学后,再匆匆赶去上班,下了班又赶紧风风火火去接安琪。

安琪倒也非常懂事,不吵不闹,从来不给大人添麻烦。可自从裴国富夫妇出事后,她变得拘谨沉默起来,郁郁寡欢不爱说话,心思总是让人捉摸不透。

安琪非常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刚开始的时候,姚乐薇并不知情,做家务的时候就顺便给她收拾屋子。

本来也是好心,可是没想到安琪回来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把刚刚整理好的房间又折腾得乱七八糟,突然爆发的脾气吓了姚乐薇一跳。

姚乐薇后来想了一下,安琪再乖巧懂事也是个孩子,况且她从小生活在福利院,人的一切行为举止都是过往留下的印记。所以她人情冷漠性格疏离也是有原因的,但这不能怪她,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真心实意对她好,总会让她敞开心扉接受自己。

但这一切似乎不像姚乐薇想象的那么简单。

姚乐薇每天都会打扫房间,像贤妻良母一样,把屋子里的物品都整整齐齐归置好。

有一天她打开衣橱,惊讶地发现里面的衣服被人动过了,甚至连贴身内衣都被人翻过。梳妆台上刚买的乳液还没开始用,就少了半瓶,口红也被涂抹得乱七八糟。

终于有一天,姚乐薇提早下班,发现了安琪嘴角还没有抹去的口红印。

女孩子大了知道爱美,这也无可厚非,姚乐薇小时候也偷穿过妈妈的高跟鞋。

可这口红是裴真送她的,价格可贵了,她一次都没舍得用就被糟蹋成这个样子,姚乐薇心疼得直抽抽。

姚乐薇看着一脸无辜的安琪,斟酌再三,还是说:“安琪,以后不要玩口红,好不好?如果你真的喜欢,嫂子就再给你买一支。”

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

安琪沉默半晌,然后“嗯”了一声,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

谁知到了晚上该吃饭的时候,安琪趴在床上,怎么也不肯出来吃饭。裴真以为她身体不舒服,没想到只问了一句,安琪的眼泪就吧嗒吧嗒落了下来。问她什么也只是瘪嘴摇头,急得裴真团团转。

姚乐薇猜想可能是口红的事儿,可是她扪心自问当时真的没有发火,说话也是言语温柔,和颜悦色,她想破脑袋也没记起到底说了什么,竟让小姑娘委屈成那个样子。

裴真知道后,板着脸把姚乐薇叫到一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安琪年龄还小,以后不要对她这么严厉!”

姚乐薇心里一阵委屈,他这么疾言厉色,好像是她在故意为难一个孩子。难道在裴真的心目中,她姚乐薇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恶毒女人吗?

可当姚乐薇看到安琪泪流满面的可怜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她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小气了,一支口红才多少钱,值得这么小题大做?

安琪心思敏感,又缺乏安全感,碰到事情难免会胡思乱想,这次确实是自己疏忽了,以后一定要多注意才行!

6

裴真把公司搬回了江海市,本想着事业家庭两不误,可是没想到出师不利。

刚回来没多久,公司发展就遇到了瓶颈,因为研发经费超出预算,公司资金链断裂。为了寻找新的项目投资人,裴真每天早出晚归忙得焦头烂额,有时候一连几天回不了家。

裴真不回家吃饭,饭桌上就只剩姚乐薇和安琪两个人。

自从口红事件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一直处于非常尴尬的状态。

安琪心里有了疙瘩,对姚乐薇冷言冷语,爱搭不理,就像家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吃完了饭把碗筷重重一撂,“砰”地一声把房门关上,自己到屋里躲了起来。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挑衅,但姚乐薇毫无办法,只能默默叹气。

其实她不是没有努力过,为了缓和两个人的关系,姚乐薇用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比如她买了许多安琪喜欢吃的零食,还买了漂亮的花裙子,新奇的玩具……

对于这些饱含诚意的礼物,安琪根本不看一眼。她就像一个被宠坏的公主,站在绝对的制高点,对姚乐薇的一切殷勤讨好嗤之以鼻。

其实姚乐薇也非常委屈,自己每天照顾她,劳心劳力不计付出,她敢拍着胸脯对天发誓,就算亲生女儿也不过如此。可自己这么掏心掏肺,不说感谢,甚至连最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姚乐薇受伤极了。

昏黄的灯光,偌大的餐厅,形单影只的姚乐薇倍感落寞。她默默夹起一块鱼肉放进嘴里,本该鲜嫩的滋味却味同嚼蜡,她硬塞了几口后,最终还是泄了气地放下筷子。

墙上的钟表整点报时,姚乐薇直愣愣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发呆。

自裴家出事后,围绕裴真的闲言碎语可不少,说什么裴真垮了,裴真完了,这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少爷,没有了父母的扶持协助,还能折腾出花来?很多人搬好小板凳等着看他笑话,裴真也憋足了劲要干出一番事业。

姚乐薇知道自己能力有限,在事业上帮不了他,可她也不能当绊脚石,她要挑起家庭的重担,当一个合格称职的贤内助。

豪言壮志犹在耳畔,可如今她连一个小丫头都搞不定,这个沮丧伤心又让人无可奈何的局面,让姚乐薇泄气极了。

宠物猫美娜从沙发上跳下来,摇晃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她小腿边蹭来蹭去,姚乐薇慢慢抚摸它的头顶。美娜眯起一双蓝宝石似的猫眼,伸出小舌头轻舔她的手心。每当姚乐薇难过的时候,懂事的美娜总会想方设法安慰她。

姚乐薇心中一暖,轻声说:“谢谢你,美娜!”

最近传来一个好消息,日本有一家企业对裴真的项目很感兴趣,想要当面跟他谈一谈。这个消息让有些心灰意冷的裴真看到了曙光,他连忙定了飞机票,以最快的速度去了日本。

家里又只剩下姚乐薇和安琪两个人。

姚乐薇天性乐观豁达,虽然一时心里拧了疙瘩,可没几天自己就消解了。

她是一个大人,大人当然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计较,这样倒显得自己不懂事了。安琪虽然对她冷冰冰的,可姚乐薇依然对她关怀备至。

姚乐薇卯足了劲要与安琪冰释前嫌,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件麻烦事儿又接踵而至——安琪的亲生父亲来了。

7

姚乐薇手中捏着一张泛黄的老照片。

照片中,吴坚和安诗蓝并排坐着,安诗蓝怀中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安琪。照片中的两人正当少年,意气风发神采飞扬,青春的脸庞透露稚嫩。

姚乐薇看着眼前的男人,浑浊的眼神中透出无限疲惫。时光使人熟,岁月催人老,姚乐薇微微叹气。

吴坚情真意切声泪俱下,他说自己当时情非得已,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才无奈抛下她们母女俩。

背井离乡的日子他没有一天不思念女儿,在外打拼风餐露宿,自己努力工作就是希望能给她们富足的生活。安诗蓝的突然离世令他痛不欲生,他现在只想把女儿领回家好好照顾,尽一个父亲的责任。

姚乐薇认真听着他的忏悔,虽然默默无语,神色却明显动容。

现在虽然有裴真和自己照顾她,可是再细心也总归是个外人,肯定比不上自己亲生父亲照顾妥当。看他言辞态度诚恳真切,想来是真心补偿女儿。若他真心悔过,不如给他一个机会,安琪回到自己亲生父亲身边也不失为一个圆满的结局。

裴真去日本还没有回来,这么大的事情她也不好拿主意,所以她跟吴坚说要跟丈夫商量商量,过几天再给他答复。

吴坚看她态度坚决,也没有再胡搅蛮缠的理由,只是催促她早点定下来,他好把女儿接回去,父女俩早点儿团聚,享受天伦之乐。

起身送别的时候,吴坚忽然转身,朝里屋喊:“安琪,爸爸要走了,你可不可以出来送送爸爸?”

他充满期待地紧盯关闭的房门,声音有些哽咽。

吴坚略微驼背,抬头纹和眼角纹都很重。无情的岁月磨灭了他的意气风发,近几年因为生活艰辛,他老态毕现,根本不像还不到三十岁的样子。

安琪就在隔壁屋,可是她一直没有出来过,甚至连看一眼都没有。姚乐薇知道她过不去心里的坎,不过她确实有权利怨恨。

时间一分一秒在流逝,房门始终没有打开。吴坚绝望了,整个人像掉进了冰窟窿里,瘦弱的背影孤独而沧桑。

姚乐薇有些于心不忍,解释说:“孩子一时接受不了,可以理解的。”

吴坚唇角颤抖点点头,深深看一眼紧闭的房门后,大步转身离开。

等吴坚离开后,安琪终于从里屋出来了,还没等姚乐薇开口,她就一下子扑到姚乐薇的怀里,双手紧紧箍着她,小声啜泣说:“嫂子,我以后会乖乖的,你不要赶我走!”

她昂起小脸,一双小鹿眼可怜巴巴望着姚乐薇,长长的睫毛上挂满泪珠,眼睛红红的,泪水还不停顺着脸颊流下来,看了就让人心疼。

姚乐薇鼻子一酸,不由得心如刀绞,她伸手擦去安琪脸上的泪水,轻语安慰她道:“不会的,谁都不会赶你走的。”

晚上,姚乐薇给远在日本的裴真打了个电话。

裴真思量片刻,觉得事有蹊跷。

这个吴坚来路不明,十年间人影无踪音讯全无,现在突然跑出来认女儿,而且还痛哭流涕肝肠寸断,这前后矛盾的表现难免让人起疑。为了安琪着想,还是应该好好查一查这个吴坚的底细。

姚乐薇想想很有道理,于是她拜托姚心悦去查吴坚的底细。姚心悦的办事效率非常高,没过多久,她就把调查结果反馈了过来。还真让裴真说对了,吴坚这个人确实“不简单”。

警局里有他厚厚一本案底,劣迹斑斑让人大开眼界。

多次偷窃,屡次嫖娼,还曾经因为猥亵妇女进过监狱。从监狱放出来后死性不改,又在网上伪装高富帅骗年轻女孩上床。

很多涉世不深的女孩子被他骗财骗色,后来罪行被发现还是因为他被人设计仙人跳。那帮人拿到钱后对他拳打脚踢,羞愤不已的吴坚一怒之下选择报警,这才把自己行骗的事情也抖露了出来。

吴坚的丰富过去可把姚乐薇吓了一跳,她原本看吴坚一副忠厚老实的模样,心里还有些可怜他,为他的悲惨境遇感到难过,没成想他竟然是这样龌龊的人。

姚乐薇在电话里大骂吴坚,骂到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立刻噤声。

她把电话轻轻搁下,悄悄起身朝里屋看了一眼,发现安琪还在呼呼大睡,这才放了心。如果安琪知道她的亲生父亲是这样一个人,她肯定要伤心的!

“真是人不可貌相,我差点儿被他给骗了。”姚乐薇心有余悸地说。

姚心悦说:“他这次回来,铁定是来争夺抚养权的,姐夫是怎么打算的?”

“他说下周先做亲子鉴定,余下的事情再另做打算。”姚乐薇说。

裴真权衡利弊之后,觉得做亲子鉴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安诗蓝的事情他知道一些,本来他就对那种不负责任的男人没什么好印象,现在知道了吴坚的斑斑劣迹,他更加不放心把安琪交给这样一个不靠谱的父亲。

可是话又说回来,安琪已经没有了母亲,他们没有权利再剥夺她的父爱。如果吴坚洗心革面可以尽一个父亲的责任,他们又凭什么阻扰呢?

现在的唯一问题是,吴坚到底是不是安琪的亲生父亲,这也是处理一切问题的前提条件,所以裴真答应先做亲子鉴定,等结果出来,再从长计议。

8

自从裴真把公司搬回来后,他就跟葛菲走得非常近。姚乐薇经常能看到裴真在阳台上讲电话,有时候一讲就是半个小时,她知道电话那头正是葛菲。

一日,姚乐薇听到门铃响,打开门一看直接愣住了,一袭长风衣的葛菲昂首站在门口。

她脸上的妆容精心描画,身上佩戴的首饰也是有心搭配,风姿绰约楚楚动人。一踏进门口,脖子上的钻石项链就折射出璀璨的光芒。

对于她的突然到来,姚乐薇有些惊讶。自婚礼过后两个人就没有了联系,她这次突然拜访,恐怕不是叙旧这么简单。

但来者是客,姚乐薇虽心有疑虑,可还是好好招待了她。礼貌热情地给她沏茶倒水,还拿出甜点招呼她。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寒暄,没说几句,气氛就尴尬了。姚乐薇端起茶杯细细抿了一口,等待她进入今天的正题。

果然,葛菲从包中掏出一个纸袋放在桌子上,“哦,差点儿忘了……上次裴真走得匆忙,结果把这个落在酒店了。幸好我看到收了起来,他这个丢三落四的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改。”

她捂着嘴巴咯咯笑起来,语气随意轻佻,弯弯的眉眼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姚乐薇把茶杯搁下,伸手打开纸袋,眼前所见令她心头一紧。

纸袋里装着一把剃须刀,姚乐薇一眼认出来,这确实是裴真的东西。

自上次他从日本回来后,剃须刀就不见了。他曾打电话给酒店,可是一直没有消息。

这把剃须刀是姚乐薇送给裴真的第一个生日礼物,对她来说意义非凡,丢了非常可惜,姚乐薇还为此郁闷了好几天。现在剃须刀失而复得,她的心里却不轻松。

裴真上次去日本,同行的还有葛菲,而这件事情,裴真从未跟她提起过。

葛菲继续说:“这一路上真是多亏了他,那边天气冷,他就脱下衣服给我披上,我水土不服生了病,他还喂我吃药。有件事说起来还挺不好意思的,那几日我正好来例假,他还特意打车给我买红糖水,裴真他真的很会照顾人。”

她挑眉看着姚乐薇略显僵硬的表情,笑脸盈盈摆摆手,又欲盖弥彰地解释说:“你别误会,我们是去工作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姚乐薇微微一笑,“没关系的,出门在外,他一个大男人照顾你是应该的。”

“哦……”葛菲稍稍愣了一下,姚乐薇的冷静让她很是意外,“那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她霍地站起来,把手提包拎在手中,趾高气扬的样子像是胜利女神拿着盾牌。

路过门口的时候,她瞧见了正趴在桌前写作业的安琪。小女孩手握铅笔,用稚嫩的字迹在本子上一笔一画写着,态度端正认真。

裴真很疼这个收养的妹妹,在日本的时候,他经常提起小姑娘的趣事,眉眼间还带着温柔的笑意。他对一个毫无关系的人都能如此上心,却对自己的真心不屑一顾,葛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葛菲低头快速扫了一眼,安琪正在写作文,题目是《我的哥哥》。

“我有一个哥哥,他叫裴真,他是全天下最完美的男人,周围很多人喜欢他。可是我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最爱的人是我……”

异想天开,大言不惭!

葛菲讥笑一声,手指重重戳在一句话上,懒洋洋地说:“小家伙,你这里写得不对。”

安琪抬头看她,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葛菲性感地一撩头发,妩媚浅笑,俯身在她耳边悄悄说:“在这个世界上,你哥哥最爱的人……应该是我。”

安琪呆呆注视她几秒,忽然咧嘴笑了,她的脸上荡漾起快乐的波纹,可爱的脸庞清新又耀眼。葛菲得意非凡,满意地摸摸她的头,转身走了。

安琪注视着她的背影,笑容慢慢消失,冷凝的脸庞浮上一层薄冰。

9

上次的日本之行非常顺利,投资人对项目非常感兴趣。按照约定,日本那边要派专人对公司进行实地考察。如果考察通过,马上就会有一笔钱打到公司账目上,可以顺利解决公司的燃眉之急。

为了接待考察团,裴真一连七八天没有睡一个好觉。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的考察评估相当成功,考察团对整个公司的氛围和领导人的管理能力都给予了肯定。他们对公司的发展前景非常乐观,同时也表达了想要进一步合作的意向。

一周之后,裴真把考察团送到机场,他亲眼看着飞机在跑道上缓慢滑行然后一飞冲天,紧绷多日的神经这才稍稍放松下来。

裴真一回家就瘫倒在沙发上,说要小眯一会儿,等饭熟了叫他。谁知等到饭菜全部上桌,他却已经睡着了。姚乐薇知道他前一段时间累坏了,就没有再喊他,只是随手拿了条毛毯盖在他身上。

姚乐薇把热乎乎的汤盛到碗里,安琪像只猫一样从她身后钻出来,手里还拿着裴真的手机。她把手机拿在她面前晃晃,露出一抹深意的笑容。姚乐薇不明所以,刚想让她别捣乱,却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一条短信。

“恭喜你考察通过,你曾经问我想要什么答谢礼,其实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你。明晚八点我在汇泉湾7号别墅等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哦!”

发件人是葛菲。

姚乐薇紧紧握着手机,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安琪瞪着一双琉璃猫眼望着她,似乎在等她的答案。姚乐薇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情,佯装镇定说了一句“以后别乱动哥哥的手机,快洗手吃饭吧”。

安琪吐吐舌头,“知道了。”说完转身溜了。

姚乐薇走进客厅,裴真还在安静地沉睡着,月色流淌在他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这样的睡颜她可以看很久,怎么也看不腻。

她伸出手指慢慢触向他的脸庞,可就在快要碰到的时候,却突然急刹车停住了。她将手快速缩回来,心中泛起丝丝苦涩。

她又把手机重新放回到裴真的口袋中,自欺欺人也好,掩耳盗铃也罢,一切只看他的选择,自己就装作一切都不知道的样子吧。

安琪的数学成绩最近有些下滑,她主动提出要报一个课外辅导班。喜欢学习是好事,姚乐薇当然非常支持。辅导班开在一个退休老师家中,每周补习一次,时间是晚上7:30—9:30。

辅导班离家大约三十分钟的路程,每次都是姚乐薇车接车送。因为快考试了,辅导班临时加了一次课。吃过晚饭后,姚乐薇开车把她送到小区门口。

姚乐薇亲眼看着她走进小区,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她长叹一口气,无力地瘫倒在座椅上。

往常这个时候,她都会开车回家收拾收拾屋子再回来接她。可是今天她累了,而且她怕,怕回家独自面对冷冰冰的屋子。一想到裴真现在可能在干着什么,她就忐忑不安,心乱如麻。

她想起以前在学校的时候,裴真和葛菲的表演每次都是压轴节目。一袭优雅长裙的葛菲站在舞台中央,歌声婉转悠扬。

裴真坐在钢琴前为她伴奏,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自由翻飞,交错的黑白键流淌出美妙的乐曲,琴声歌声互相应和,两个人默契十足,真真让人羡慕。

他们才是郎才女貌公认的一对,平平无奇的自己算什么呢?

现在裴真为了事业忙碌,自己什么都帮不上。葛菲聪明,两个人也有共同语言,怎么看葛菲都比自己更合适他。

能够跟他结婚已经是最大的幸运,怎么能如此自私再把他绑在身边?裴真值得更好的女人,该放手了,姚乐薇!

姚乐薇像一个胆小的懦夫躲在车子里,狭小的车内空间就是她的避风港。外面淅淅沥沥下着绵绵小雨,她出神看着雨点打湿玻璃,透过模糊不清的车窗玻璃,路上行人匆匆而过。

不知不觉两个小时过去了,安琪还是没有出来。老师拖堂是常有的事儿,她也没有当回事儿,于是又在车里等了二十多分钟。直到将近十点了,她这才有些心急,正要下车去看看,却看见安琪慢悠悠从门口走出来。

“今天的题目比较难,老师多讲了几道题。”安琪解释说。她出门没带伞,头发湿漉漉的,衣服也被雨淋湿了。

“没关系,走吧。”姚乐薇心不在焉地说。

姚乐薇有了心事沉默不语,一向叽叽喳喳的安琪今天也异常安静,两个人一路无言。

目的地很快到了,安琪首先开门跳下车,姚乐薇无精打采地解开安全带。

正要迈下车,无意一低头,却看见安琪刚才踩踏的脚垫上散落了一些沙子。这些沙子呈白色颗粒状,被小雨打湿都粘黏到了一起。

姚乐薇无奈地想:“看样子明天要洗脚垫了。”

掏出钥匙开门,家里的灯竟然全部亮着。中央空调传递出温暖的热度,厨房水龙头流淌出哗啦啦的水声,青瓷碗筷不时碰出叮叮的脆音。

这浓浓的烟火气息让姚乐薇心头一振,犹如一颗小石投入死寂的心湖中,她的心中瞬间翻起欢乐的浪花。

姚乐薇连蹦带跳向厨房奔去。

水池旁站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裴真身穿舒适的居家服,暖融的光线倾洒下来,勾勒出他雕刻般的清俊面容。

他正拿着洗碗巾刷碗,修长的手指浸泡在如雪般的泡沫里,动作娴熟。向上扬起的眉毛紧蹙,性感的唇瓣抿成一字。姚乐薇知道这是他有心事时的标准动作,便没有打扰他,转身走了。

客厅桌子上放着一个生日蛋糕,蛋糕呈圆形,中间点缀五彩缤纷的水果,四周绕了一圈精致的玫瑰花边,色彩艳丽煞是好看。

蛋糕上插着一只小巧的巧克力铭牌,上面写着六个字——老婆生日快乐。

姚乐薇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又惊又喜,一瞬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以前从来不过生日,第一是因为没有人记得,第二是因为随着年龄越来越大,每过一次生日仿佛就是在提醒自己又老了一岁,索性就自欺欺人不过了。

后来跟裴真在一起后,裴真每年都会为她庆祝生日。几天前确实是她的生日,但是因为事情繁多她就忘记了,没想到裴真还记得。

裴真擦擦手从厨房里出来,瞧见姚乐薇在出神,便悄悄上前抱住她,“前几日你过生日,我因为太忙忘记了。今天忽然在办公室里想起来,幸亏还不晚。”

他在姚乐薇耳边温柔轻语,温热的气息扑在脸上,弄得姚乐薇酥酥痒痒的,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要什么生日礼物?”裴真双手捧着她的脸,磁性的嗓音带着迷人的诱惑。

姚乐薇紧咬嘴唇,通红的脸像是要滴出血来,小声嗫嚅说:“你……”

裴真笑了,忽然低头,轻轻吻住了她的唇。就在姚乐薇怔愣间,他已经灵巧撬开她的牙齿,温柔绕住她的舌尖。

姚乐薇闭眼回吻,炙热缠绵的吻让她脑袋晕晕乎乎的。她全身无力,只是顺从地闭上双眼,用尽一切热情去回应他。

“砰”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尖利刺耳。

姚乐薇一个哆嗦,急忙从裴真怀里挣脱出来。安琪站在他们身后,两只眼睛定定注视着他们,面无表情,地上一堆碎掉的玻璃渣。

“对不起,我打碎了水杯。”安琪说。

清早第一缕阳光洒进屋子,姚乐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旁边的裴真还在呼呼沉睡,她蹑手蹑脚从床上下来,随手从地上捞了一件衬衣套上。疲乏的身子有些酸痛,白皙的皮肤上遍布点点痕迹。她想起昨晚上的激情,不禁烧红了脸。

安琪在阳台上朗读英文,姚乐薇在厨房给她准备早饭。吃过早饭后,姚乐薇开车送她去上学。学校很快到了,安琪下车,姚乐薇把书包递给她。

书包沉甸甸的,姚乐薇需要两只手才能提动,她随口问了一句“书包里装了什么,这么沉?”

安琪接过书包说:“学校组织去基地摘草莓,中午在外面午餐,书包里装了一些零食和玩具……哦,我还装了一本大百科,准备在休息的时候看。”

安琪背着书包走进校园,姚乐薇看着她瘦弱的身子淹没在人群中,有些担心地想:“书包这么沉,万一压坏了身体怎么办?会不会影响长个儿?”

10

七号清晨,重案组接到报案电话,猫耳山上发现一具女性死者。猫耳山,位于江海市东部,因为山势走向形如一只猫的耳朵,所以起名猫耳山。

猫耳山分东西两侧,东侧悬崖傍海,西侧丘陵起伏。西面是有名的自然风景区,树木葱茏,飞瀑鸣涧,每到节假日景区就挤满了人。

东面山势陡峭,地形复杂,各种奇石怪岩山路崎岖,所以人来得不多,偶尔会有登山爱好者来此结伴攀岩。

这具女性死者,正是一个登山爱好者首先发现的。

金辰和重案组同事很快来到案发现场,法医进入检验死者的程序。

死者大约36左右,女性,死亡时间大约为昨天早晨7点到12点。死者头部被硬物撞击,头骨骨裂,脖颈处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现场没有搏斗抵抗过的痕迹,怀疑凶手为了让受害人快速失去抵抗能力,先用凶器击打头部然后用绳套套住颈部勒死。

更加令人发指的是,死者曾经受到侵犯,而且为死后被玷污,。

金辰绕着半山腰走了一圈,边走边摇头,情况大为不妙。

这里悬崖陡峭人迹罕至,周围还有遮天蔽日的树木阻挡,想做点儿什么为非作歹的事情,简直是一件太容易的事情。

他在这里站了好一会儿,也没看见一个人影。狂风呼啸刮过,耳边只有叽喳鸟鸣和树叶的沙沙声。

值得一提的是,山脚下有一个科学果园,很多学校把那儿当成校外实践基地。每到水果成熟的季节,学校就组织学生过来摘水果,美其名曰“素质拓展,拥抱自然”。

重案组的同事在此地寻找目击证人,可惜一无所获。

受害人曾经受到侵犯,有此类倾向的人重复犯罪几率很大。

金辰调阅了本地有犯罪前科的人员资料,一名叫秦刚的嫌疑人进入警方视野。他因为猥亵妇女被捕入狱,最近才刚刚刑满释放。

秦刚坐在审讯室里,愁眉苦脸一脸倒霉相,眼睛乌青,一只打着绷带的胳膊吊在脖子上。

“昨天早晨7点到12点,你在什么地方?”金辰正色问。

“在医院……”秦刚无奈地说,“说起来真是倒霉,前天夜里我在路上看见一个小女孩,孤身一人像是迷路了。我好心上前问问,谁知她一刀就捅了过来。幸亏我反应及时躲得快,否则胳膊就废了。现在的小孩子,真的不能看太多暴力电影,对儿童身心成长太不利了。”他边摇头边语重心长地说。

经过调查,秦刚所说属实,案发医院。他前天晚上8医院,处医院躺椅上睡了一觉,第二天早晨10医院离开。

离开后紧接着跑到网吧打游戏,有网吧监控录像为证,从作案时间上看的确不是他。

没有目击者,也没有犯罪嫌疑人,猫耳山案陷入僵局。在确认受害人身份的环节也遇到了一些阻碍,受害人不是本地人士,这给办案增加了难度。

后来金辰从死者衣服上的一颗纽扣勋章得到线索,这才确认了受害者的身份,原来她就是临州市圣心福利院院长孙颖心。

孙颖心是临州市泗城县圣心福利院的院长,她在这个岗位上工作将近十五年了,一直没有成家。从风华正茂到不惑之年,她在这个偏远的小福利院默默坚守奉献,把自己的青春年华全部都献给了福利院。

因为她的杰出表现,孙颖心受到上级表彰,多次被评为“优秀院长”、“爱心慈善家”,最近她还被评为“临州市十大感动人物”。她在台上作的报告“做孩子的好妈妈”,感动了在场所有的人。很多人一边听她的事迹,一边抹眼泪。

一个好心人落得如此悲惨下场,简直令人痛心疾首。局里对这个案子非常重视,敦促金辰领导重案组尽快破案。

金辰盯着卷宗思量许久,凶手不是临时起意就是蓄谋泄愤。而从凶手残忍的作案方式来看,蓄谋泄愤的可能更大,他决定从孙颖心的仇家入手。

三天后,金辰和姚心悦开车去了孙颖心的老家。

临州市,泗城县。

11

临州市,距离江海市中心大约多公里,开车需要5个多小时的时间。

泗城县位于临州市的西南面,位置偏远经济落后,是一个远近闻名的贫困县。

县里人群受教育程度普遍较低,年轻人大都早早成家,生下孩子后就扔给年迈的长辈照顾,夫妻俩背井离乡外出闯荡。

圣心福利院原本叫圣婴孤儿院,解放前是由外国教会创办的慈善机构。新中国成立后,孤儿院由当地政府接收,几经沧桑改建,成为现在的圣心福利院。

方圆百里只有这么一个福利院,周围三个县城的孤儿都往这边送,小小的福利院人满为患。

虽然每年有政府拨款,偶尔还会有好心人前来资助,可是这些经费对于巨大的开销来说也是杯水车薪。自从三年前换了新县长,福利院的经费就一年少过一年,拨款时间能拖就拖。

孙院长去讨了好几次,县工作人员每次都会说“马上马上”,可回去等个一年半载也批不下来。

孙颖心去世后,福利院暂时由老员工陈菊仙负责。

陈菊仙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干瘪女人,高高的颧骨,薄薄的嘴唇,重重叠叠的眼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跟她说话好半天才能反应过来,表情木然呆滞,偶尔会抬起死鱼般的小眼睛。半白头发一丝不乱地挽成一个髻,发尾处还插了一只发黑的银簪子。

知道金辰是来调查孙院长案子的,陈菊仙将他们领到了走廊尽头的办公室。

“请坐。”陈菊仙面无表情地指了指靠墙的布沙发,然后慢悠悠拎起一把塑料暖瓶倒水。

布沙发已经用了相当的年数,暗灰色的亚麻布面早已看不清原本的花色,海绵坐垫高矮不平,很多地方还露出了一团一团的黑色棉絮。陈菊仙将两个冒着热气的茶杯往他们面前一搁,自己从柜脚捞出一个小马扎坐下。

一路奔波口干舌燥,姚心悦刚想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却看见了布满污垢的黑色杯沿。昏暗的光线下,粼粼水波浮了一层亮亮的油渍。姚心悦嗓子眼儿一阵干呕,咽了咽唾沫没有动。

“经费半年没拨了,拨下来的钱也都用在了孩子身上。大人能省就省,苦点就苦点吧。”陈菊仙低垂着一双针漆眼,慢条斯理地说。

姚心悦讪讪地笑笑,脸有些烫,跟陈菊仙的无私奉献比起来,自己的小家子气简直矫情可笑。

她二话不说端起杯子,仰脖咕嘟咕嘟喝下。喝完把杯子轻轻一放,从包中掏出一本笔记本放在腿上,“我们开始吧。”

“孙院长曾经说起过她要去江海市吗?”金辰问。

陈菊仙沉思半晌后说:“说过,宿舍楼屋顶漏了,一直用塑料布凑合着,过几天雨季就来了,阴雨连绵,大风再一刮,塑料布肯定顶不住,孙院长说到市里要经费,一定要在雨季之前把屋顶修好。”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金辰问她。

“一周之前。”

一周之前,时间点是符合的,可是泗城县属于临州市管辖,要经费也应该去临州市,没有道理出现在江海市,更没有道理一个人出现在人迹罕至的猫耳山。

这里面一定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情,而这个被极力掩盖的真相,正是他们需要寻找的突破口。

“她有没有可能是去看被领养的孩子?”姚心悦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陈菊仙瘪着嘴巴没有吭声,沉吟片刻之后,生硬硬吐出“不知道”三个字。

“那……有被江海市民收养的孤儿吗?”姚心悦继续问。

陈菊仙晃晃脑袋,低垂着眉眼也不说话。

“福利院应该有那些孤儿的资料吧?”姚心悦还不死心。

“有……”陈菊仙轻轻动了动嘴唇,可还没等姚心悦高兴,接着耳边又听到一句话:“几年前资料室起火,资料都被一把火烧光了。”

姚心悦有些沮丧,这也太不巧了吧!刚刚才想到一些眉目,没想到线索这么快就断了。虽然出师不利,可也并不是一无所获,他们很快得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线索。

有个叫吴坚的人几次来福利院找过孙颖心的麻烦,两个人当时闹得不可开交,场面一度非常难看,吴坚还为此被关进了拘留所。

据知情人透露,他被抓进去的时候情绪失控,破口大骂,还跳脚叫嚣,“臭娘们儿,等我出来干死你!”

他说这句混账话的时候,很多人都听见了。吴坚狰狞的无赖嘴脸,让所有人都直摇头。

对于吴坚这个名字,姚心悦并不陌生。她对吴坚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只是没想到这个案子把他也牵扯了进去。

安琪从小被丢在圣心福利院门口,后来安诗蓝能顺利把安琪带走,肯定少不了孙院长的调解斡旋。

吴坚为了抚养权的事情,又对孙院长三番五次纠缠……这几个人之间似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孙院长的死会不会跟这件事情有关呢?

金辰和姚心悦互相递了个眼色,彼此心思已经心知肚明,默默点了点头。

大老远来一趟福利院,怎么能不做点儿慈善?金辰和姚心悦绕着福利院走了一圈,这里的状况确实让人揪心。

房屋早该重新翻修,可因为经费紧张,一直都在勉力应付着。屋顶破损,一到下雨天屋里就吧嗒吧嗒漏雨。塌陷的外墙裸露,砖土色墙壁霉迹斑斑,木桌木椅咯吱咯吱响。厨房里堆着发霉的大米,和一筐烂了的水果。

因为师资不足,孩子们都在院子里疯跑,一个个像刚从泥地里拔出来的泥猴子。

“捐来的大米全都发了霉,水果也烂了一半!哎,现在的爱心企业啊……”陈菊仙深深叹了一口气。

金辰和姚心悦商量了一下,把随身带的钱掏出来,除去回去的路费,剩下的钱全都捐了出去。

不仅如此,他们还问了福利院的银行账号,约好定期会往账号里面汇款。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姚心悦忽然肚子一阵翻搅,她心觉不好,赶紧问厕所在哪儿。

陈菊仙顺手指了指东边,姚心悦道谢后忙捂着肚子冲过去。

说是厕所,其实也就是一个简易搭建的小茅坑。小心戳开小木门,一股难以忍受的恶臭扑鼻而来,豆大的苍蝇在里面乱飞,还直往脸上撞。

姚心悦哭丧着脸,把心一横,脱下裤子蹲下去。阵阵恶臭熏得她头脑发胀,姚心悦不着四六地想,万一自己被熏死在这茅坑里,算不算因公殉职?这样壮烈的死法,也算是清新脱俗吧!

五分钟之后,姚心悦提着裤子从厕所跑出来,憋气冲出十多米后,这才张大嘴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举目四望,树木葱郁杂草疯长,草丛间还点缀着黄色的小野花,浅黄淡绿交相辉映,倒也饶有情致。草丛掩映处藏着一条小石径,弯弯曲曲的路径在夕阳下透露着未知的神秘,一向爱探险的姚心悦被勾起了好奇心。她左右看了一眼,然后踩着小径向深处走去。

小石径尽头是一口废弃古井,井壁坍塌苔藓丛生,少说也有七八十年的历史。

一个石磨盘如一座小山重重压在井口,将狭小的井眼堵得严严实实。草丛里散落着三两张纸钱,磨盘上贴着一叠符咒纸。黄色的符纸用几颗小石子压着,冷风一刮,纸张哗啦啦作响,像是为谁演奏的凄厉招魂曲。

姚心悦向来喜欢收集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她走上前去,从小石子下扯出一张符咒,拿在手里仔细端详。

以前只在电视上见过,自己还真没亲眼看过这个东西。土黄色的符咒纸上用朱砂笔画了一个复杂的符号,龙飞凤舞像是符一般。她把符纸折好,随手塞进了口袋里。

转身的功夫,她忽然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八九岁的模样,瘦削的小脸脏乎乎,正躲在一棵大梧桐的后面,瞪着一双眼睛怯怯地看着她。姚心悦伸手招呼她过来,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然后跑过来。

姚心悦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小女孩伸出手接过,也不剥上面的包装纸,急吼吼就往嘴巴里塞。

“哎,纸不能吃!”姚心悦着急地喊着,可小女孩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刚才伸手的一瞬间,眼尖的姚心悦发现小女孩裸露的手臂上,有一道一道的青紫色痕迹。她心一揪,忙问她:“你手臂的伤是怎么回事儿?”

小女孩把手臂快速藏到后面,不论姚心悦怎么问,她就是不开口说话。

嚼了一会儿后,她把一块儿黑乎乎的包装纸吐在地上,然后昂着小脸看着姚心悦,大大的眼睛中充满了期待。

姚心悦叹了口气,把随身带的所有巧克力都塞进她的兜里。

“你叫什么名字?”姚心悦又问她。

“沫沫。”小女孩怯生生地说。

看她的年龄跟安琪差不多大,说不定是安琪在福利院的小伙伴,姚心悦便问她:“你认识琪琪吗?就是一年前被人领走的小姑娘。”

听到琪琪这个名字,沫沫仿佛愣住了,她两只眼睛直愣愣看着姚心悦,闪烁不定的眼神中竟然溢满惊疑恐惧。

她的视线从姚心悦的脸上慢慢挪到了枯井,突然,她就像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捂着耳朵发疯般大叫起来。声音刺耳尖锐,好像受到了极大的精神刺激。

姚心悦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一时间呆愣当场。

听到尖叫声,陈菊仙和金辰匆匆跑过来。

一见如此,陈菊仙立马将沫沫一把搂在怀里,干枯如柴的手紧紧捂住她的嘴巴。

沫沫怒目圆瞪,像一头发了疯的小兽在她的怀里咆哮挣扎,惊恐的模样像是被住了脚。陈菊仙把她死死禁锢住,拼命掰开沫沫的下巴,快速往她嘴巴里塞了一颗白色药丸。

沫沫终于渐渐安静下来,她温顺地趴在陈菊仙的怀里,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精气神,目光迟缓呆滞,脸上不时浮现出痴傻的笑。

姚心悦面有愧色,不住地赔礼道歉,虽然她还是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不关你的事。”陈菊仙摸着沫沫的头顶,动作慈爱温柔,“沫沫一出生就有精神病,很容易大喊大叫情绪失控,刚才她没吓坏你吧?”

“没有没有……”姚心悦连忙摆手。她看着小小的沫沫,微微叹了口气,小小年纪就得了这样的病,真是可怜。

“这井上怎么还压着符纸?”一直没有说话的金辰忽然问。

“这地方年数久远,难免有不干净的东西,贴几张符咒辟邪。”陈菊仙说。

12

返回江海市之后,金辰重新调阅了猫耳山案发当天的监控录像。

经过两个昼夜不间断地查阅,他们终于在一个小卖部的监控中发现了吴坚的踪迹。吴坚很快被带回了警局,法医提取了他的DNA检测样本,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吴坚的DNA与从凶手身体中提取的DNA有99.%重合,换句话说,侵犯孙颖心的正是吴坚。

这个结果让很多人松了一口气,案子似乎很快就可以破了。

吴坚一再否认自己是弄死孙颖心的凶手,他每天在牢中大喊冤枉,绝食抗议以表决心。可是他对死者体内有他的DNA这件事,却是百口莫辩一头雾水。

据他交代,一周之前他接到了孙颖心的电话,孙颖心说有件关于安琪的事情想跟他谈一谈,时间定在六号上午8点,地点约在猫耳山西侧的半山凉亭内。

他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赴约,没成想看到的却是孙颖心气绝身亡倒在地上。他顿时魂飞魄散,吓得屁滚尿流地往山下跑。

他回家之后惶惶不可终日,思来想去就是不敢报警。他怕万一报警之后,警方会把这人命官司扣到他的头上,到时候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通过查看通话记录,四号下午13时,吴坚确实接到过一个电话,通话时长2分40秒,呼入机主正是孙颖心。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排除吴坚的重大嫌疑。

第一,有害死人动机。吴坚两个月前被关进派出所,报案人正是孙颖心。吴坚一直对她的告发怀恨在心,据多人证实,他确实说过要报复孙颖心的话;

第二,在命案发生之时,吴坚恰好出现在案发现场,现场还检测出了他的脚印;

第三,也就是最重要的一点,遗留在死者体内的DNA与他的DNA相符合。证据确凿铁证如山,容不得他狡辩抵赖。

猫耳山案告破,吴坚被依法批捕。

按照约定,本月20号吴坚和安琪要去做亲子鉴定,可谁也没想到,吴坚被抓进了监狱,亲子鉴定的计划就此泡汤。

裴真心里有些小小的庆幸,幸好亲子鉴定还没有做,万一鉴定结果显示吴坚是她的亲生父亲,安琪就要不得不面对父亲是案犯的事实,这对小小年纪的她实在是太残忍了!

现在吴坚被关进监狱,重获自由之日遥遥无期,争夺安琪抚养权的事情也无期限延后了。

现在也没别的办法,能拖一日是一日吧。等安琪再长大一些,有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到时候不管她如何处理与吴坚的关系,他都会表示支持。

在此之前,他一定会在她身边,给她温暖给她陪伴,给她一个温暖的家。

13

自上次裴真失约之后,葛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也没有了消息。姚乐薇以为她经此一事已经彻底想通,能够放下执念去追寻自己的幸福,姚乐薇也很为她开心。

虽然最近发生了很多事,可日子还是要继续过下去。

上次的考察非常顺利,裴真与日本投资方顺利签约。一周之后,第一笔资金打入公司账户,有了这笔及时雨,原本停摆的项目又重新投入运作。

公司员工情绪高涨,干劲十足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身为公司领导的裴真更是冲锋在前,为盯一个项目,在公司里挑灯夜战,经常几天几夜不回家。

姚乐薇知道他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现在终于可以梦想成真,自己身为妻子当然要百分百支持他。

裴真在外劳碌打拼,她把家里照看得妥妥当当,就算是提米面搬橱柜这样的重活也一手包办。只要自己力所能及,绝不开口麻烦裴真。

这天裴真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晚上小两口关上门互诉衷肠,四目相对,眼神中很快就有了浓重的欲望。

裴真搂着姚乐薇的腰,把人放倒在床上,两个人唇齿厮磨,没多久就痴缠到了一起。

他们很久没做了,在碰触对方身体的一刹那,对彼此久违的渴望瞬间被唤醒。

呼吸急促的裴真一边用力吮吸她的唇,一边摸索着解开腰带,汹涌的情潮让他此刻深陷欲海。裴真粗喘一声,正要挺身向前,却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哥哥,哥哥……”

两个人干柴烈火身上烧得厉害,门外喊声阵阵,可谁也没停下手上的动作。没想到这敲门声不依不饶,似乎不开门就会永远敲下去。裴真无奈深叹一口气,从姚乐薇身上爬起来,整了整衣服去开门。

安琪抱着一本故事书走进来,看两个人神色尴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拖鞋一脱就跳上了床。

她像条小泥鳅一样钻进被窝,硬生生挤在两个人中间,毛茸茸的小脑袋直往裴真怀里钻。她撒娇般昂着小脸,非让他讲一个睡前故事。

刚才的激情缠绵只差最后一步,裴真现在全身火烧火燎。如今他跟安琪的身体紧贴,腿搭在一起,安琪的脑袋枕在他肩膀上,软绵绵的小手还有意无意往他下面蹭。

裴真面红耳赤,现在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他把身子挪向一边,可安琪很快又会贴上去。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裴真只想快点讲完故事,哄她赶紧去睡觉。

可事情却不是他想的那样,裴真声情并茂地朗诵让安琪听入了迷,讲完一个后,非缠着他再讲一个。于是讲完一个又一个,一直折腾到将近十一点,安琪终于熬不住睡着了。

裴真看了看熟睡的安琪,然后把书轻轻放下。安琪静静窝在他的胸口上,小手紧紧搂住他的腰。裴真悄悄向外挪了挪,竟然丝毫动弹不得,最后只好作罢。

经过这一番折腾,两个人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兴致,于是互相无奈看了一眼,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后来只要裴真和姚乐薇同房,安琪就抱着一本书进来,三番五次这样,姚乐薇就不得不怀疑这一切并非巧合。

不久之后,姚乐薇在安琪的被子里发现了一条男士内裤,而内裤的主人正是裴真。

姚乐薇想起一周之前,她把裴真的内衣都拿到卫生间清洗,可洗的时候发现少了一条内裤,她当时以为自己记错了,便没有在意。可丢失的内裤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安琪这里?这件事真是让她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深夜,姚乐薇在睡梦中被尿憋醒,她迷迷乎乎下床,晕晕乎乎朝卫生间摸去。路过安琪房间的时候,她忽然听见房间里有动静。起初她以为安琪在说梦话,可仔细一听,真实的情况却令她惊愕万分。

甜腻酥麻的呻吟声不断透过门缝传出来,娇喘的声音沙哑而诱人,那熟悉的嗓音不时叫着“裴真……裴真……”

极致的痛苦和蚀骨的欢愉相互纠缠,丝丝绕绕飘声入耳,令人面红耳赤,脸红心跳。

姚乐薇一阵头皮发麻,原本睡意十足的大脑像受到电击一般,立刻清醒了不少。于是厕所也不去了,她逃跑似的躲回房间里。

那天姚乐薇一夜没睡,她直愣愣盯着天花板,等回过神来竟然已经天亮。

安琪喜欢裴真,并且把他当性幻想对象这件事,让姚乐薇心烦意乱。

也是自己大意了,她一直把安琪当不懂事的孩子,可是她完全忽视了现在孩子都早熟。安琪从小缺少父爱,性情冷漠又偏执,正值情窦初开的时候,难免会把爱情和亲情混淆。

她终于知道了,安琪为什么对裴真笑脸相迎,却对她横眉冷对,敢情是把自己当情敌了。

安琪年龄还小,自慰对小孩子的身心健康很不利,姚乐薇觉得自己有义务引导她。可是从小没上过性教育课的姚乐薇,对这件事情也是羞于启齿又左右为难。

裴真因为公司的事已经焦头烂额,家里不能再让他费心了。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面对安琪时一定会表现得很不自然。安琪心思敏感,难免又会多想,只怕会把事情引向更加不可收拾的局面。

唉,这件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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