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东江门市蓬江区强推城乡教师轮岗
“这几天是圩日，摊子摆在路上，堵得水泄不通，汽车休想开进学校。这几天要特别注意：别忘了绕道进来。”李艳玲所说的是江门市蓬江区棠下镇天河小学。它是蓬江区最偏远的一所学校，距区*府25公里。
搭李艳玲的顺风车到天河小学上班的杨启健老师，每天早上5点起床，5点半离开位于江门市江海区的家，骑摩托到公交车站，再搭公交到约定地点与李艳玲会合，两人拼车到学校。
两人都是小学高级英语教师，此前一直任教于蓬江城区的江华小学。他们是蓬江区第一批参加义务教育阶段校长教师交流的老师。
交流方式分五种
9月2日，教育部、财*部、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出台《关于推进县(区)域内义务教育学校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提出“用3至5年时间实现县(区)域内校长教师交流轮岗的制度化、常态化，率先实现县(区)域内校长教师资源均衡配置”。《意见》对交流比例作出规定，“城镇学校、优质学校每学年教师交流轮岗的比例不低于符合交流条件教师总数的10%，其中骨干教师交流轮岗应不低于交流总数的20%。”
截至《意见》出台，全国已有22个省(区、市)出台了相关*策，并选择部分地区开展改革试点。蓬江区的试点工作于今年7月启动，9月开学后，参加交流的教师到交流学校上课。
9月29日下午，在换乘3次公交、颠簸2个多小时后，南方农村报从江门市区来到了山区深处的天河小学。
天河小学的4名英语老师，无一是英语专业出身。“学校的英语成绩在全镇数一数二，那是因为在教学中注重与考试对接——老师们用汉语讲课，但缺少新办法，在越来越强调英语口语的今天，显得力不从心。”兼任英语老师的天河小学校长廖辉宏说：“学生的英语能力和英语成绩不成正比。”
师资问题一直是廖辉宏最头疼的。由于地处偏远，天河小学一向师资薄弱，少有大学生愿意留下。“他们要走，我也拦不住；拦得住人，也拦不住心。”廖辉宏说，来交流的两位老师口语好，能营造出活跃的学习氛围，让学生们体会到城市学校的教学方式。
李艳玲老师负责6年级两个班的英语课。“这里的学生基础不如城市学生好，所以，我的教学方式必须改进，不能太急、不能忙着拔高，要把学习内容简易化，帮助学生养成良好的习惯。”她举例说，很多学生连句子开头字母大写、标点使用都出错，“我抓这些问题抓得细了，学生会流露出不耐烦的情绪。”
“天河小学学生的英语水平与市区的相比差距大，尤其是听力和口语。”教5年级的杨启健举例说，有一次，他问一个学生“What
day
is
today?(今天周几？)”，学生憋了半天，最后用汉语回答“周三”。“他可能写得出来，但就是说不出来。”杨老师对原来的教学方法进行了改造，“现在，我在课堂上讲中文多一些。”
从江门市第九中学交流到潮连中心学校(初中部)的数学老师曹少瑜，在一个毕业班当班主任。她觉得“学生能打好基础就不容易了”，“我现在只讲课本上的例题和简单题。”
与李艳玲和杨启健相对应，天河小学的英语教师陈呈交流到蓬江市区的江华小学。陈呈发现，这所小学的学生总在“超前”：“许多知识我还没有讲，学生已经学会了。我经常发现，学生学的知识比我备课的内容还多。”
蓬江区教育局人事股股长赵武介绍，像李艳玲、杨启健、曹少瑜这样参与交流的老师，全区共有242名，占全区教师总数的6.8%。交流分为学习交流(区直学校教师到实力相对弱的学校的单向交流)、互派交流(强弱互派)、结对交流(承担省“千校扶千校”和市“百校扶百校”结对子的双方学校互派交流)、跨区交流和锻炼交流(每周定期通过讲课、评课、讲座、研讨会等展开非全职交流)，时间均为一年。
“交流是为了促进城乡师资均衡，促进城乡教育公平，而不是以往那样，只把下乡任教当做锻炼年轻教师的一个措施。”赵武说。
提高质量需要合力
采访中，从城区学校到农村交流的老师们，普遍反映农村学生基础较差，以至于要放慢教学进度，甚至要帮学生培养良好的学习习惯。
“来之前，我就预料到了。”李艳玲说，天河小学学生学习英语的唯一途径是课堂，很少有课外学习机会，加上学习资料匮乏，学习积极性普遍不高，“学习成绩可想而知。”
潮连中心学校校长余德福对此深有感触。三年前，余德福从江门市第九中学副校长调任潮连中心学校校长。刚到的时候，学校围墙还缺了一个口，经常有社会青年从缺口进入学校寻衅滋事；教学管理延续“大锅饭”传统，教师的工作积极性不高，教学质量上不去。
如今，潮连中心学校校容校风大为改观，但余德福依旧感叹许多事情无能为力。“围墙可以立刻建好，教学管理可以不断改进，师资力量薄弱也能逐步解决。但是，家庭教育和学习氛围的问题，太难解决了！”余德福说。
前不久，余德福在不同的年级进行了问卷调查，发现大多数学生家长是初中及以下学历，极少有大学毕业的，“几乎无法保证家庭教育的质量。”许多学生家长常年不在家，孩子跟着爷爷奶奶生活，学习的事无人问津。
“城市里辅导班、图书馆、少年宫有的是，我们这里则很少，学生成长缺少文化氛围。”余德福说，潮连中心学校的少年宫建成后，学生们报名踊跃，却不是被学习项目所吸引，而是“家长很乐意孩子周末有地方去”。
曹少瑜看到了农村学生的另一面。“这里的学生更单纯，对老师有礼貌。他们自学能力较差，但是很愿意学习，弄懂了一道题会很开心。”曹少瑜说，她当班主任后，学生们一直配合得不错，班里的几大“天王”也“很给面子”，“过了国庆应该是个新阶段吧。”
任教一个月，陈呈发现，在硬件方面，天河小学与江华小学差别不大，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了江华小学；在教学模式、学生素养等“软”的方面，天河小学却有较大差距。陈呈说，天河小学的老师上课，知识输入量小、重复次数多，但在江华小学，简单灌输、重复式讲课，会遭排斥，“每次讲旧知识，必须讲出新东西。”
“这里有各种课外辅导机构，很多学生在家和父母还讲英语。”陈呈说，江华小学学生从一年级开始学英语，天河小学学生从三年级才开始学。“学习时间是英语基础差别的重要原因。我打算回天河小学后，利用学校少年宫，办针对一二年级的英语兴趣班。”
“对我而言，交流最大的意义就是改变观念。”陈呈说，如果一直待在一种环境中，人的思维会僵化。新的环境会逼迫人们去把握新的东西。
“教育质量是个综合问题，不是有了好的老师、努力的学生就能出成果，而是取决于家庭、学校、社会、*府的合力，在农村更是如此。”余德福说。
拒绝交流不能评职称
由于江华小学不提供宿舍，陈呈要找房住。开学前一天，蓬江市区的大雨给了陈呈一个下马威——大雨淋湿了他的被褥，当晚，他只得租住地下室，无铺无盖地睡了。
根据规定，全职交流的教师，由派出学校发给每人每月600元生活补贴；居住地到交流学校距离20公里以上的，补贴800元。
如今，陈呈与人合租，每月租金600多元——这在蓬江市区不算贵。李艳玲每月上班所需的油钱和杨启德每月的交通费，都超过800元。杨启德正打算住在学校里。
“很多教师不愿意交流，主要是因为住宿和交通问题。基本情况是，农村学校有地方住，但条件比较差，交通也不行；城区学校不提供住宿，租房较贵。”赵武说，今年是教师交流大面积推广的第一年，希望制度化、常态化后，能解决这些问题。
蓬江区规定，自2016年起，新任副校长和新任正、副主任原则上必须有“结对交流”经历或至少两年其他交流经历；有交流经历的人在评比、考核、支撑和晋升等方面，会被优先考虑和照顾；无正当理由拒绝交流的，没有评先进和晋升职称的资格。
“这些措施有助于保证参加交流的教师数量，特别是到农村交流的教师数量——要求进步的人都得参加交流。”赵武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