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霭轻飔入夏初,一窗新绿鸟相呼。
出门易倦常归卧,著句难工但自娱。
花径蝶闲无堕蕊,酒楼人散有空垆。
闽川茶笼犹沾及,肺渴朝来顿欲苏。”
——陆游《初夏》
相比起陆游早期充满爱国气息、豪放激昂的诗歌来说,这首诗小清新的仿佛不是陆游写的。
事实上,对于自然景物的观察和描写,是陆游一直坚持的事情。特别是晚年陆游辞官归隐之后,创作的作品都带有清淡闲适的田园气息,质朴而苍凉。就比如本文要介绍的三首诗。
夏初,没有春天那么肃冷,也没有盛夏那么炎热,有的更多是闲适和清新。
恰如此时,夏天刚刚开始,薄雾轻烟都显得有些美好。窗外,树木郁郁葱葱,鸟儿肆意喧闹,一切美好,似乎刚刚开始。
都说“春困夏乏”。
夏天因为太阳温度逐渐升高,昼长夜短,人们常常感到困乏无比。就算是陆游这样的大诗人,出门一趟也疲倦不堪,往往是一回家就想休息了。这种情况下,写的诗句自然也是自娱自乐为主,算不上精妙。
回家的路上有一片花丛,开得正青春。蝴蝶在里面自由飞舞,诗人走了很久都没看到有掉落的花蕊。
此时正是“酒楼人散”之时,匆匆赶到的诗人连人都没见着,只有空空如也的“酒垆”依然矗立此地。哎,那没办法了。初夏早晨的燥热,看来只能靠喝茶来舒缓了。
可见,夏天不管在什么时候,给人们的感受都是一样的。
“湖山胜处放翁家,槐柳阴中野径斜。
水满有时观下鹭,草深无处不鸣蛙。
箨龙已过头番笋,木笔犹开第一花。
叹息老来交旧尽,睡来谁共午瓯茶。”
——陆游《幽居初夏》
“槐柳”、“水满”、“草深”、“蛙鸣”,这些都是带有初夏典型特征的景物。
诗人放眼望去,一片湖水与山峦相接在一处,真是一片美丽自由的地方啊!湖边槐树柳树相间其中,林荫幽深的小路由此而生。
初夏,湖水溢满,白鹭在此处翩翩起舞;湖中水草疯长,天天都能听到蛙的鸣叫声。
新生的竹笋也早已经成熟,辛夷花却刚刚开始绽放美丽。箨(tuò)龙一词出自卢仝《寄男抱孙》一诗,是竹笋的异名;木笔也叫辛夷花。
这两样都是初夏常见的生物。
写景结束,开始抒情。
望着眼前大好夏景,诗人不由得长叹一声,感慨道:当年认识的老朋友们,如今也都不知人在何处了。夏日小睡,午间梦醒,又有谁能和我一起,喝上一杯清茶?
春末夏初,可以说是一段很美好的时光。只是那些关于过去和未来,都在此聚会,也难免让人心生无限感慨了。
就像诗人陆游一样,虽然得以见到世间大好湖山,鹭飞蛙鸣、笋熟花开的风光,安然在此间午休。
但是一想到,自己如此欢乐地入睡,醒来时,却连一个可以和自己喝茶赏景的人都没有,一瞬间,一股寂寞的情绪,便涌上心头,且久久不能消散。在夏日宁静祥和的氛围中,自带一股凄凉意味。
而这,也和陆游一生的经历,有着密切的关系。
陆游一生致力于抗金事业,面对皇帝和权臣的压力,坦率直言“和亲自古非长策”。
这也是因为他从小就生长在偏安的南宋,经历过“国破家亡”的悲惨之后,他更是把收复故土作为自己的人生使命。然而,遇上南宋君臣的陆游,注定要失望。
“纷纷红紫已成尘,布谷声中夏令新。
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
——陆游《初夏绝句》
春天开的红啊、紫啊的花,都已“零落成泥碾作尘”了。远处,布谷鸟不停啼叫,原来是夏天已经到来了。
街道两旁种着无数的桑麻,我一路走来都没看见有尽头;这时候我才恍惚想到,原来这时候竟是太平盛世。
知道陆游生活在偏安的南宋之后,再来看这句“始知身是太平人”,难免觉得有点讽刺。
然而,明明身处乱世,陆游为什么要说是太平之世?
其实看前面两句描写的夏景,我们可以猜想一番。立夏过后,作物疯长,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色。也许陆游正是看到了国家这富有生机活力的一面,想到北宋的辉煌岁月,难免对南宋也产生了一些幻想,也许,南宋也会有太平盛世的一天,这是他的祈盼,也是他的毕生愿望。
“夹路桑麻行不尽,始知身是太平人。”陆游终究没有等到真正太平的那一天,他所忠心的南宋王朝也没有等到这一天。
又是一个冬去春来的日子,这一次,陆游连夏天都没有等到,就永远离开了他又爱又恨的南宋王朝。最后留给我们的,只有那千古的一遗恨,是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淡霭轻入夏初,
出门望,
湖山胜处放翁家。”
我是小矣,夏天和我一起读诗吧!